个不?
  这条汉子淫笑着让开。重新烧到火红的烙铁印子就往剩下的这一头好奶上,
直直的按将下去。
  从探秘入微起始到大而化之告终,女体周身各各都被烙烫过一遍,到这时延
放梁上的吊链,听凭奄奄一息的女犯萎靡到了地下。有人拉扯起她的头脸来,这
一回是提起了木头水桶,兜住桶底往前一倾。
  满头满脸上冲击回旋的激浪狂飙。飙是席卷缠绕的散漫长头发。大水大风底
下那样一种拧眉蹙目,魂飞魄散的神情一掠而过。跟上去第二桶水是冲在妇人的
光身子上的。汉子调笑道,醒醒,美人儿,醒醒!
  洗洗脸面,洗洗你它奶奶的那条屄,起来接客人了!
  总之是在这一天里出席会审的刑部郎中袁亦,一直等到了讯问女犯的第三个
回合。全身刑伤的女犯嘤嘤咛咛,气若游丝,谁也没法听出来对于那一摊子谋逆
的大罪,她这一回到底是认了还是没有认。
  相府主事的这一位官人长身肃立起来,面对监审的刑部郎中拱手致谢。总而
言之,大意就是犯案的妇人在讯问当中忽然发作恶疾,昏迷晕厥至不省人事,案
件关节自然也就在急切之下难以得到厘清。或者是需要对其施加医药调养,方可
以善择时日再行审理。谋定后动,缓缓图之。
  缓缓图之,缓缓图之。袁亦连连附和了几句。他告辞出来相府,匆匆返回部
里复命去了。
                壹之二
  站直了身体的女人看到荒滩和水。土塬,山岭。还有身后的十里长亭和十里
长亭。
  女人不记得这里是在西出汴梁城之后的第四十间还是五十间长亭。她只是看
到脸面往前的三间土坯瓦房。那是建在大河渡口边上,供给往来行旅的官员和军
民休憩的驿站客房。女人站在驿外大路的另外一边,但是她分腿直立的身体正对
着客房的门户。女人的脖子上带着枷板,她看不到自己的两只脚,她只是能够感
觉到她们的疼痛酸楚,还有寒冷。赤脚站在初春的鹅卵石滩上,那些粗粝杂乱,
还有沦落,卑贱的羞辱感觉,对于一个大宋的女官来说肯定是陌生的。她用赤脚
走过最初的一千里路程之后,还不算真的完全习惯变成自然。
  赤脚腕子上戴着粗铁链条,它们十斤的重量让走路这种自然流畅的事变成了
拖拽和搬运的沉重劳役,不光是沉重的事,它们在一千里中始终鼓噪喧哗,动乱
着人的心志,它们是一场令人羞辱不堪的,招摇过市的杂耍表演。
  女人的脸面是要让众人看到的,女人的脚也是。一个经历过南征北战,戎马
关山的女人不是一个没有走过路的女人,只不过在足下紧蹬著一双羊羔软靴,扶
辔恣行是一件完全不相同的事。如果说她在中军营帐内的床榻一侧,在夫婿的注
视下使用豆蔻红汁逐个的印染过自己的脚趾甲,夫妻两人那时候看到的一对赤足
是结实的,俊朗的,她们骨肉健硕包容,枝节曲张有致,勾引帝国边军的少壮兵
马大元帅闪闪烁烁的往域外堡主出身的小女将军那一对大脚丫子上瞟上两眼,那
种事自然算是闺阁私乐的趣味。等到她们污浊泥泞,粗陋鄙俗,张牙舞爪,虽千
万人,虽千万里的行将过去,那就是一个村野妇女,或者奴隶刑徒的人生了。
  杨家的女人是百年以来战乱不止,豪强并立的西北群山的女儿,她不是没有
见过屠杀,掳掠,奴役和奸淫强暴。她的确见过爱,当年她凭着敢作敢当的率真
心性,自己做主把自己嫁给了为大宋镇守边疆的杨家第三代的少爷。但是她也见
过很多的死。如果说置身在这样一个烽火连天,金戈铁马的百年之中,征战厮杀
只是边关儿女的宿命,那么一个马革裹尸的死几乎是一个荣耀的奖赏。战乱的年
代并不仅仅是狂飙突进,战乱必然孕育出奇正相生的算计,形似实非的图谋,有
得逞的构陷就会有枉死的冤魂。处身在宋朝宰相官府的地室之中,苦苦忍受严刑
逼供的女人已经准备好了要死,哪怕一场延迟整日的凌迟也会有一个确定的结束。
但是结果命运转到了另外的方向。而且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先是,乾兴元年皇帝驾崩,十一岁的太子即位,太后刘娥垂帘。而刘娥首先
需要消除的,就是丁谓这个前任政治盟友的现实麻烦。一个羽翼丰满的前朝遗老
不会是她和她的儿子所需要的人,她现在还有许多娘家的人选需要安排。这一年
情势发展的速度很快,丁谓在当年六月遭到罢相,他被贬谪崖州,和他多年的政
敌寇准去了同样极南的地方。
  杨家的佘穆两犯被从丁谓家中带到了刑部关押,刑部也上奏报称杨穆氏在复
审中并不是全然认罪的。当然,废黜丁谓并不意味着他的政敌的无辜,寇准确实
反对刘娥干政,刘娥绝对不会原谅他,至于涉案杨家的善后倒并不是一件很重要
的事,施一次恩,给那几个女人留下一条性命……也未尝不可。
  「人民不是指望着那些寡妇精忠报国,平辽征夏的嘛,让她们去西边打仗好
了。」袁亦在刑部里听到了这样的传言,传说那就是太后临朝的口谕。最终的判
决是认定佘穆二氏与寇准结党营私,行为不轨,因此削夺三代祖先的封赠,流放
两千里外配役戍边。合谋造反的情节现在是没有人再提起了,对于杨家当年受赐
的田产恐怕还是有不少人惦记,这样就再加上一条骄纵无业游民败坏地方的名目,
同时下令登记甄别杨家庄园里务农的佃户长工,选择其中的青壮男女押解两千里
外充军,让他们和主子一起筑城修路,当牛作马去吧。
  杨家曾经被王朝倚为屏障辽国的重镇,经营北疆多年,独揽辖地中的军事经
济和行政权力。以后几代男主战死,实力消磨而内迁,但是随同带入内地的家兵
家将,亲属子弟仍然是多年征战后的孑遗,兼具好战的心性,善战的技能,这些
人常住京畿一侧,要说他们是一些不安定的因素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遇见机会
就正好一起解决掉了。
  因为伤病严重,一时恐怕不能承受长途的行旅,杨家被判流刑的佘氏和穆氏
两名女犯在刑部监牢就医用药,等到第二年开春才被移交给了军队。整个路途由
军人负责看管并不是本朝执行流放的定制,不过当时帝国正在筹备针对西夏用兵,
军队方面本就有许多豫陕两地的公干往来,找到一支正要出发的队伍把人犯捎带
上只是个顺便。
  解送的军队为佘老太婆准备了一辆牛车,车上是四面透风的木栏囚笼。老女
人一样要戴枷,戴手铐和脚镣,反正她会被关在笼子里走完全程,体力倒不是需
要考虑的主要问题。而她的孙媳正当如狼似虎的壮年,身体应该肥的地方肥,应
该瘦的地方瘦,像一匹牲畜一样能走能做,那就活该要给她多吃点苦头。
  婆婆和孙媳两个女人都是等到进入了刑部的监牢以后,才能在赤身外边套上
了为囚犯定制的麻布单衣。麻衣从肩膀开始囫囵一统的直落下去,遮到膝头上边
两寸高的地方,不用去管它是个长衫还是短的围裙,它就是个最便宜的遮掩。女
人连脖颈带手的长枷没有更换,只是直接给上面加了官封,要等到达服役的地方
才能查验拆解了。
  这会变成一个很大的问题。流刑的犯人都要戴枷,但是那种护身团头的枷锁
并不制约人手,而上大下小三个窟眼的长板从来都是为了在牢中关押犯人使用,
下边两个小洞是穿出手腕以后,系住链条,人手就退不回去。现在的问题就是这
样子走上路途以后,这个受刑的女人是无论什么事情都没法自己去做的。
  她也没办法更衣沐浴和解手便溺。
  女人在大河边上的荒滩里站直身体,面对着土塬山坡和驿站客房慢慢分展开
自己的两条腿。她的腿很长,她自己知道,她也知道麻布裙衫下面裸露出的两支
小腿很结实,膝头是硬的,皱的,而筋肉挺拔华润。围在她身子前边的三个兵士
散漫无赖地朝她看看,其中一个提起一条木头短棍来从下往上撩拨。他用木棍把
她的麻布围裙挑高到了比髋骨更高的地方。女人里边并没有穿着抹胸和亵衣。她
里边的丘陵沟壑暴露如一张山水图画。那人用棍子连毛带肉的捣弄两下,说了一
声,尿!
  这就是起解一千里的流放女人。到了驿站歇夜以前,人家领你到门外路边上
要你尿掉一泡。还不准你蹲下,还要你端端正正正的对准了大门。
  尿水奔涌下去的样子她看不到。尿水落地飞溅在脚上的点点滴滴她感觉的到。
那个兵也朝一边避让,他连人带着棍子躲出两步以后,女人感觉到刚被掀开了门
脸的囚衣沿着自己的小肚子扑簌簌滑落回去,把她的下体门户,两条赤腿和潺潺
流水一起笼罩到了一起。
  热的湿的布幅水淋淋的贴在大腿周围,现在的尿水是沿着两条赤腿往地下流
淌。那个兵说,你这个妇人是有多腌臜,那么大年纪了还尿裤子,连小狗崽子都
会撒尿呢。他手里从前边抽出的木棍挥开到了身后,啪的一声砸在女人的屁股上。
不准憋住,尿完!
  完了?这回几个兵一起咧开嘴发笑。走走走,边上那么大条河呢。哥哥们给
你洗干净尿尿的地方去。
  站着撒一泡尿远远不是这一路上最坏的事。女人囚衣赤足沿着汴京的大街行
走过去,她颈子上的木枷是用铁链系在前边牛拉的囚车上,囚车的木笼里边飘飘
扬扬的,是她太婆母满肩膀散乱的白头发。白天赶路的时候你想要方便一下?押
解的军爷们朝你看看,笑。反正最前面拉车的老牛是不会停下步子,也没有人去
牵它的鼻子叫唤它停。你自己留神着你自己,爱干点什么干点什么。走出汴梁以
后女人沿路往自己的身子上方便,三天没有洗澡,三天没有换过衣服,连衣服带
人臭气熏天。三天以后兵们把她领进了路边的小河沟里,提起一把快刀沿着她的
胸前腋下整整划过一个圈子,把她的麻布套衫分割成了上下两截。套衫上半边的
圆领袖子都被用刀刃割开扔掉,下半边解开系扣就是一面宽幅的麻布,随手也给
扔过一边。那个时候佘老太婆也被领出了囚车,佝偻蹒跚的走到了河滩边上。
「老不死的婆子,给你家孙子媳妇儿洗洗衣服!」
  老不死的婆子洗完衣服以后也给自己洗澡。她脖子戴枷,不过没有枷住两只
手。老女人使用自己带着铁链子的手脚,还能把这些事情颤颤巍巍的全都做完。
军爷爷们亲自动手给带上枷板不方便的媳妇洗澡。脱剥干净了的年轻女人站定到
齐膝深的水里,女人的腰肢被男人胳膊往后边一揽,另外一只大手就从底下的沟
谷里顺势摸了上来。前边的男人当然也不消停,正手反手几下巴掌,抽打的她的
奶房左右晃荡。男人手上满满的一把茧子粗粝磕绊,她自己一整条沟谷上下,热
铁烙出来的疤痕也是磕磕绊绊,可是那些东西来回的磨蹭,抓挠起来,还是会有
点感觉。既恶心,也有感觉,那就像是一群蛤蟆沿着你什么也没穿着的赤嫩肌肤
爬过来了。越是有感觉就越是恶心。
  洗完的衣服搭在木头枷板上面等着晾干,婆婆和孙媳两个女人走回过夜客栈
的时候全身都是精赤条条的,官家没有多备下一套换洗衣服,兵们也没有办法。
走进客栈的门前门后那些闲散人等指指戳戳的都不用多管了,回到房里以后精赤
条条的蹲在地下,周边围上的十多个兵,个个都是粗犷豪放的汉子。汉子们说,
嘿,那个做媳妇的,爷爷们都吃过饭了,咱们现在来干点什么?
  老婆子啊,你好好的看着,看爷爷们怎么弄的你的媳妇儿叫唤,高高兴兴的
乐上天去呢。
  从那以后上路的女人就是一直赤条条的敞荡开整副肩膀和两支手臂。宽幅麻
布围拢在她的胸前腋下,撕扯开几条布片揉一揉,搓一搓,当成带子从肩膀到围
裙大概的系住。这以后再要想脱想穿的就很是方便。前边那五十间长亭都是这样
的走过,摸过,而且睡过,一路日晒雨淋的走下来,这唯一的一幅围裙当然就变
成了零星披挂的碎布条缕。就算没法看到,女人也知道自己身子上哪些高低起伏
的肉皮肉疙瘩是见着光露着风,若隐若现的。不管怎么样的见光露风,她的脖子
被牛车牵住一步都不能停下,有多少村庄,驿站,沿途一千里闲人过客有多少指
指点点的都是一晃而过。兵们说笑着用大枪杆子撩拨她的长腿:「果然是当过将
军,骑过好马的婆娘,两条大腿光出来爽快利落,乖着呢,顺着呢,啧啧,就跟
土塬上边长出的两支白杨树杆一样一样。」
  说你这婆娘,其实也不是兄弟们跟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一路要这样消遣
下来,都是上边郎中啊将军啊什么的特别吩咐过了,大嫂多包涵着。咱们当差的,
说有多贱,就有多贱,就是一群朝廷给饷养的狗嘛,那还不是当官的说一声咬,
就得扑腾上去咬人几口啊?
                 贰
  口口相传的民间故事像一大群骡子。它们跑起来像马,叫起来也像马,但是
它们全都是被毛驴干过的杂种。天门镇是一座距离大宋京都非常遥远的边疆小城,
驻扎在天门镇里的潘将军很讨厌那些关于他们家的民间故事。可是他是一个人,
没法干掉整个帝国里乱跑乱叫的所有骡子。
  潘将军并不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他的祖父潘美才是。潘美是这个王朝最
了不起的那一伙开国将军中的一个,也是故事里最坏的大奸臣,全宋人民一致相
信就是他阴谋陷害了精忠报国的杨老令公,才造成了今天这样辽国坐大,江山沦
丧,生灵涂炭的艰难时局。
  凭借着先辈战功的福荫,潘家以后几代总是能够得到一些不算太大可也不能
小觑的官职。被称为将军的潘在帝国的西部攻略中担负的责任是土木建筑,还有
转运粮食和辎重。他的辖下统制有三千人马,不过大多是顶着兵士名头的力伕和
工匠,再加上流放配军的刑徒。能像爷爷那样当一个天下招讨平辽镇夏大元帅当
然是威风,可是打战是要死人的。你要打的对头那边也是几十万条舞刀弄枪的汉
子,咱们又凭什么相信一定是宋家的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万一要是到了两
军对圆,拍马出阵,然后被人家一刀就斩于马下了呢。
  所以潘将军并不讨厌筑城修路,遇水架桥这种杂碎勾当。修造工程都是要有
了一笔一笔拨付的钱款才能开张,能有那么些流水的账目经手,肯定不会是一件
坏事。然后还要给你分派下来人工和给养。
  那一年夏天还没过完的时候,朝廷分派给潘将军的一百来个男女配军解送进
城。对于那么座小城这可真是件大事。镇上的居民们津津乐道,口口相传,形容
起来都是有声有色,活灵活现的。值得说道的当然不是那些须发张扬,半裸出光
赤脊梁的糙粝大汉,这一回的案犯里边还有好多弯弯眉毛,细细腰杆的女子,而
且那么一队的女子们,也都露着光脊梁呢。
  那一天走进小城门楼的女子们已经走过了两千里的路程,两千里路上没有经
过多少梳洗的脸面,一面一面的都是蓬头,散发,两千里没换过的衣服又哪里还
能算是件衣服,都是一条一缕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布片,勉强给胸脯挂上一片,给
腰间围上一片,敞开整个脊梁晒太阳都是小事。走过去一个,再走过去一个,兴
许就能见到排第三的那个高高个头的嫂子根本就是露着奶的,只在腰下遮住一圈
碎布条缕。嫂子的个头高挑,肩宽腿长,一步一步的走动起来,胸前一对晒成铁
一样黑,也像铁锭一样敦实的大奶房,摇摇摆摆,虎虎生风,扑扇扑扇的直往两
边甩打。嫂子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正前,也根本没露出一点羞人答答的意思。
  那是一步一步的走过了两千里路程,早就把人给走傻了吧。
  发配的人犯全都佩戴木枷脚镣,男的女的全都一样。没有一双鞋能经得住这
样的走法,每个人都是在干土面上磨蹭着两只光脚底板,再加一串叮叮当当的粗
铁链条。不论男的女的,脚底下都是一样暴露着青筋,皲裂着渗血的口子,过来
一双形状细致小巧点的可能就是女了,抬眼往上看看,上面两条光腿中间夹进一
个鼓鼓的圆肉包子,刺刺拉拉一片小黑毛毛,哎呀这还是个年轻妹子呢,还有个
妹子什么都没穿着呢,连块腰布都没扎上。想来是出门在外那么多天,衣服穿到
破光烂完也没法可想了。大家赶紧都盯着她看,从前边看看,那条小屄缝缝在黑
毛里边若隐若现的,说不好能看见多少;走过去以后往后边一看那就是实实在在
的两坨屁股蛋蛋。啧啧啧,这么前边后边的追着看人家光屁股姑娘,看过了一遍,
再看一遍,哎呀好肉麻哦,哎呀好造孽哦。早几天有传闻说这一大家里有个媳妇
是当将军的,女将军不知道怎么一想说要起兵造反,难道是还想当个女皇帝不成?
  结果连累到整一大家子里的男男女女全都送到潘将军这儿来做苦工。按照故
事里说的……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了。
  那个……可是那个女将军咱们怎么没见着呢。该不会也是甩打着两边奶子,
说不定……还光着个大大的屁股?哎呀这么一想可真的让人有点小激动。队伍后
边倒是还有辆牛拉的笼车,木笼里边蹲着一个太婆,能坐上车子的怎么也该是个
老祖宗级别的抗瓢把子吧?不过后来有知道的指点说,女将军?就是前边走过去
的那个高个儿嫂子啦……上半边没穿衣服那个……
  可就是不知道……收了那么些男男女女,咱们潘将军是不是要传令出来,当
众打个杀威棒什么的?
  流刑充军的判决是第一件事,要送你去的地方是另外一件事。刺配的是河北
沧州还是海上孤悬的沙门岛是两种很不一样的处置办法。把戴罪人犯加上全家连
坐的妻儿老小交给和他素有嫌隙的仇家去管辖约束,不用借刀杀人那么直白的说
法,也要算是一个惯常行使的,借力打力的磨折手段。其实潘将军并不是有多喜
欢被人当成这个手段。潘家和杨门同是为了大宋的朝廷操戈执戟的武人,说到底
也没有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绝不共戴一个蓝天的仇恨。就算不去考证当年伐辽
时候,潘美和杨业之间的是非究竟如何,死掉的是杨业,他潘家反正不算是特别
吃亏的那一方。以后民众的传言故事非要把他爷爷安排成一个大坏蛋当然让人恼
火,可是说到底那些故事也不是杨家编的。讲道理,他也不至于非要跟杨家的寡
妇们过不去。
  重要的不是他打算要跟谁过不去,重要的是朝廷想要跟谁过不去。杨家的逆
案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朝廷干脆把人家媳妇直接送进了你的家门。这件事就
是换个猪脑子也能想出来,大宋的天下有东南西北那么多地方可去,偏偏要把杨
家的人交给潘家来管,那个意思肯定不是让他们来度假吧。
  将军想,遇到这种事更需要保持住一颗平常心。既然做的是这个大宋国的官,
那么一切都遵循国家的定制就是。既不偏,也不倚,中正平实自然无妨。潘将军
说,来人啊,传我的军令,新到的配军在行营前边整队,一律杖臀二十,照老规
矩办,去吧!
  潘将军的行营就是天门城里的一座夯土小楼。一百个刑徒在外边土路上跪了
长长的一溜。传令的出来清一清嗓子:「将军说了,打屁股,打屁股!都把衣服
裤子脱了,脱光了等着!」
  打是一个一个的单打。一百多盘光溜溜的屁股沿街排队,老老实实的等着轮
到自己。轮到以后走出这个队伍,自己趴到小楼门口去。这个时候的周边四处当
然人头攒动,众目睽睽,如果轮到走出来的是一位光身女子,那更是一片抑制不
住的喧哗骚动。而后自然棍棒飞舞,赤臀摇曳,杀猪一样的鬼哭狼嚎,这些全都
不在话下,一轮全部打完用掉了大半天的功夫,这么个样子的一天过了下来,可
真叫小城人民大大的开了一回眼界。
  其实潘将军自己从头到尾没有在他的行营外边露过面。整个场子都是掌握重
役军的管营指挥。管营下边有差拨,差拨下边有队将,队将下边有押正,赵小五
就是一个押正。赵押正领着几个军士从头到尾的负责具体操办,有的管打棒子,
有的压住人的手脚。那天到了最后才是打的那个当过将军的大嫂,小五自己上手,
按住人家的后脖梗子。一通二十下屁股过去。管营说,小五啊,把你手底下这个
女人的脑袋,给我提溜起来。
  后边还有应该着落在你家太婆身上的棍子。里边潘将军传话说了,婆子年纪
太大恐怕捱不过这一阵臀杖。现在咱家来问问你,愿不愿意替你家太婆再挨上二
十下子?
  啊?哦哦……我,哎呀……我,我……我愿意……我挨。
  好了,她说她愿意。手上加力把她的脸面,再朝下按回泥地上去。再打二十!
  虽然承蒙了潘大将军的格外施恩,佘老太婆没有被一阵乱棍打死,不过那天
她还是被军士架到楼门前去,跪在代她挨打的孙媳旁边,精赤条条的晾晒了一回
全身的老皮。老婆子那一对经历过了七十多个冬天夏天的老奶衰败拖沓,像是睡
散了边的草席一样铺开。还有特别促狭的那些人众,特别要往人松松垮垮的两腿
夹缝中间看看,看到中间那一堆有黑斑,有赘疣,又皱又拧的老皮疙瘩,不知道
他们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赵小五在后边一年大半的时间里三天两头的看到这对老奶,还有杨家军属那
些姑娘媳妇们的屁股。一个押正可以掌管二十个兵士,那天管营对赵小五说,这
一回进来的二十个女人编成一队,上边决定了,你当押正。以后就是你去管那些
女配军了。
  天门是王朝边疆的军情重地,潘将军麾下的这一干人马是专营体力生活的重
役军队,本来就不应该配进女人,管营手里更派不出女军官去照看她们。不过上
面既然那么定了下来,底下的人等当然照办,也就是遇事从简一点,从权一点,
意思就是马马虎虎凑合一下。女配军住的地方也是凑合一下。城门进来拐弯,背
靠城墙的地方有一排马棚,这个棚子就先让女人们住着。押正还可以任命伍长,
赵小五从他带的老兵里边点出三个弟兄当伍长,这就前往马棚上任去了。
  绵绵的黄土山塬从小城东边来,往小城西边去,天门小城把守住两列山脊中
间的一条谷底,它看起来像是一条河道,但是沿途并没有流水,沿途两边的土塬
收聚到的雨和雪全都汇合进了泉眼里边。水是先渗透进土里,再涌出到地面上来
的,涌上了地面的泉水在小城西门以外大致一里的地方,注成月牙形状的一个去
处。这一湾水泊在地表上没有来龙也没有去脉,既不流,可也不腐,全赖着地下
的源泉悄悄的滋养。
  东边大宋皇帝统制的土山土岭来去到天门城外的地方,那些丘陵和沟壑已经
显出了一些折损消蚀的气象,但是仍然能够蜿蜒逶迤的延伸前行。这整一条谷底
自从天门城关还要再延伸出去一百多里,几天几夜的行程之外,才能衔接上西夏
国的宽广大漠,苍凉旷野中间横贯着南边吐蕃高原流下的冰雪融水,另有一种长
河草场的风情。两国沿河各自驻扎大军,所以一百里外才是宋夏对峙的前线,而
潘将军要做的第一件工作,就是给前线源源不断的输送粮食,衣服,刀箭,还有
随便什么打仗可能会用到的杂碎东西,他的兵士和民工推着木车,挑着担子,络
绎不绝的在这座小城前后几百里的山路上奔波跋涉。不过潘将军觉得新到的那些
杨家刑徒并不适合担负长途运输的活计,他觉得还是要让他们常住在城里,有所
约束才好。潘将军给他们分派了第二件工作,他要重新修整一遍他的城墙。
  天门原来的城墙四边周长八里,宽一丈四尺,高有三丈,现在潘将军要把它
加高到三丈五尺。当然是城墙越高,敌方越不容易攻陷进来。坚壁而后屯粮,一
向都是中原王朝压迫草原民族战略空间的既定手段,潘将军的安排中规中矩,没
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宋时筑城大多都是夯土,用到高墙的时候两边竖起来木头
支柱,挡住横板,外围一圈捆紧粗大的绳索。这就要使用很多人手从城下挖掘泥
土,运上城头,填进到挡板中间,再要用另外的很多人手,各自手执夯锤,使劲
把虚浮的土尘泥屑一寸一寸的击打结实。砸完一层升高挡板,再上土,再砸,就
是这么个样子,一层一层的扶摇直上。
                贰之二
  太阳还没从山岭后边升上来的时候天就已经变白。赵小五前往马棚召集他的
人手。马棚朝外的一面本来是敞荡透风的,住人以后加钉了一排木头栅栏把人框
在里边,木头的栏杆之间还是透风,也能透光。靠着城墙的这一溜空地其实是一
条小街,人从旁边一走,都能看到栏杆里边一堆横七竖八,躺着趴着的女人身体。
  小五一边哗哗的打开锁门的铁链,一边吆喝两声,起来了起来了,吃饭,干
活了!
  干土地下垫的是干草垛子,身上盖的是草帘。女人们迷迷糊糊,还哼哼唧唧
的扒拉一阵这些铺的盖的,纷纷的从干草窝子里边往外爬。爬出来的一个一个都
是光溜溜的,光腿光脚,也光着胸脯和屁股。腿脚上牵带着的铁链当然也是一阵
乱响。然后就是叽叽喳喳的闹腾。哎呀我的帘子呢,哎呀我的麻袋呢,你往屁股
上捆扎的那块布头是俄的好不好,俄还是个大姑娘呢,还没嫁人呢,出门上街就
剩下那么条麻布口袋挡一挡屄了……
  首先是已经到达了充军的正点地方,又要安排重役,配军们的团枷早早卸了
下去,不过上边另行颁发一道号令,规定了这一批服役的男女要常年而且日夜的
脚下配镣。理由是刑徒处身边疆重地,需要额外添加一些管束手段。第二是西北
边地的天气白天晚上冷热不均,进到半夜让人直想着要穿上皮袄。上边的管营拨
下来一大批麦草秸秆,给这些男女配军们过夜御寒使用,一层不够可以再盖一层。
  反正数量管够。各支押队当时也上报说还要配发些衣物才好,大家穿着的都
不成样子了。可是转眼过掉了两月有余也没见回信,小五也没有多问。那是,棉
布缝制的衣服比麦草什么的可要值钱多了,他也不知道这一档子开销最后落到了
谁的口袋里。反正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押正。
  木头栏门打开以后抬进去两筐炊饼,要让人出力干活,吃食倒是不能太过克
扣。整一个棚子里有站有坐的女人们好歹也要打扮一下自己。先把睡散的头发归
拢到脖子后边,揉揉眼角,两只赤手抹一把脸面,然后就要把各种褴褛腌臜的破
裙子破褂子想法系挂到自己的身子上边。其实每回到了这个时候,赵小五总是觉
得自己身子上有点上不去也下不来的意思。他现在可算见识到了一群大小娘们儿
看开了以后,过惯了以后的大方气派。那个没出过嫁的姑娘重新抢回来了她的麻
布围腰,她睡的地方本来就靠近大门,现在面对着男人赵小五站直在泥土地下,
提臀,分腿,低下头去两手环腰那么一摆弄,转眼就把一幅一尺半长,拆散了边
线的麻编口袋面子,安排成了有边有褶,既遮挡又飘摇的齐膝盖短裙。小女人轮
流踮一踮两边的光脚趾头,扭动胯骨左右看看,这两下把她的小胸脯也牵连着一
起扑扑簌簌的。丫头很有几分称心如意的样子,一点也不害臊。整天光着上半个
身子当然也不像话,不过反正是管不了的事,也就不用去管啦。
  哼哼,赵小五心里想,她这是做给我看呢。
  其实赵小五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丫头挺冤枉的。好像说那是个杨家将军府里的
丫环,只是因为在主子家里接待相爷寇准的时候伺候了一回茶水,就被算成了参
与造反密谋的重犯。肯定是看着小姑娘年轻吧,没嫁过人吧,充军西北的那一路
上被兵们欺负的该有多狠,等到最后走进天门城里,沿街让全城人民围观一遍的
时候,小姑娘的全身上下已经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全身什么都没剩的姑娘在小五手下夯土筑城,头一二天没有多话,筑到第三
天晚上收工的时候女人们整队回到马棚,她落在队伍最后拽了拽押正赵小五的衣
角。
  那个啥……押正大叔啊,我说您倒是看看我啊。
  我一个小丫头整天光着屁股晃来晃去的,总不是个事儿吧?您都这么看了三
天下来了……要是您能照应下子……
  小女子要是有来世,来世变牛,变马,变猪,变狗,大叔您想要什么女子就
变个什么……
  赵小五这天把人家小女子领到边上的灶房里过了一夜。那一间土坯房子原来
是让马夫晚上喂马歇息用的,现在砌了灶台给配军们烧饭,一起配了军的杨家老
婆子住在里边管烧饭。房子当然没有多大,佘老太婆缩在一边的灶台底下蒙头睡
觉,押正小五在另外一边铺开一张棉花褥子,他在这上边跟那个丫头一起翻云覆
雨。说起来跟一个两条腿上都牵绊着重铁链子,一翻一覆就叮当乱响的大姑娘干
那事还真挺奇怪的。当然这是头一次,到了后边他就很习惯了。干完以后大姑娘
说,大叔啊,让做妹子的给你舔舔呗。
  俄干那活儿能干的好。跟那么多兵哥哥们走了一路,兵哥哥教了一路,学出
来了呢。
  这个要认小五做哥的妹子自称叫个风儿。那天舔完以后小五搂着风儿在灶房
棉花褥子上过完一夜。到早上要去城头夯筑泥巴了,小五说,灶台边上有条空的
麻布口袋,他们送大白菜拉下的吧,你把它拣回去收拾收拾,看看怎么的派个用
场。
  太阳刚开始升高起来的时候,城门里外还没有什么行人。市井街坊的各处家
居店铺总得是慢慢的才能活泛起来。在这么一座小城里边,平时做买卖走亲戚这
些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淡松散,零零碎碎。顺时应势讲的就是格局窄小的地
方要平心静气的等等,要东张西望的看看,总要等到十天一回,官家钦定的集市
开张起来才会见到一些热闹的气象。等闲时候如果撞见一支长途跋涉的运输驮队
穿城而过,十几匹骡子大马行走起来蹄声踏踏,再加上鞍前马后照应着的,面皮
黝黑,风尘仆仆的汉子们,也算可以让人领略到几分迢遥旷远的风光。
  不管城里城外的气象和风光究竟如何,筑城的生活永远不需要分出闲心去顾
及那些变化。每天早晨衣衫褴褛的女刑徒们在脚踝上拖带着哗哗乱响的重铁镣链
从马棚出来,顺手拐一个弯子就是小城西门的城楼。沿着城楼一边的砌石楼梯走
上城墙高处,各自捡起一支夯锤,这一个吃饭的家伙,这一个太阳和这一个白天,
和已经过去的三个月,两个月,和前天昨天,还有不知道结局的未来的每一天里,
并没有一点点不相同的地方。
  每一天里开始装进城头木板框子里的建筑物料,都是零星,松散的一铺黄土
颗粒,填堵在每一双筑城女人的赤脚板子底下,又绵又软,又酥又麻,一恍惚就
能让人想起小时候跑在刚刚犁耙过的田地里采野花。细碎的泥浪就像许多好奇的
小活物一样,一直顺着各条脚趾头缝里往外边出溜。其实在这块邻近吐蕃的西北
地方,当地的吐蕃人打造土房子的时候,还就是光着脚一圈一圈的踩土墙,先把
填土慢慢踩踏平整,再用夯锤砸打结实。只不过现在这些配军的女人脚下都戴着
铁制刑具,又重又磨踝骨,想靠脚丫子干活是指望不上了。
  打土用的夯锤是一根二尺多长的木头棒子,底下安装一块木方,提在手里以
后排列开干活的队形。面对着墙顶上这条一丈四尺宽度的篇幅,五个人并肩站成
一排,身后相隔出去五尺再站一排,各自使用夯锤一路砸打过去,挺腰是把这根
棒子朝向空中发力拔一个高,弯腰连带着落肘,就要使出实在的力气狠狠往下砸。
  一锤子加上一锤子,一步再跟上一步,每跟上一步,就听到自己脚底下的镣
铐,哗啦一响。走到木板框子的边沿算是一趟,转身回过来再加一趟。整整一天
有谁数过要来回转悠上多少趟?
  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回的时候,慢慢就是觉得填堵在脚板底下的泥土面子慢慢
布成了一方扎实的阵型,那就像是众人齐心协力一篙一篙撑着的笨重趸船终于依
傍到了岸边。又有额外的五寸新土和三丈的古城凝聚到了一起。那是一锤一锤灌
注进去的,一群大活人的精力和血气,一群劳役刑徒的后半个人生了。
  负担劳役的一百个刑徒,分成四队在城头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一起造墙,墙
头一寸一寸的增高,增高起来的墙头又是一天一天的延长,要到很久很久以后的
哪一天才能合拢完工。四个押队里边只有赵小五的这一队全是女人。赵押正统领
的这二十个女人也要安排分工,按照祖传的造墙办法,一半人在墙上夯筑,另外
一半人在城下掘土,这样的两班人马半天做一个轮换。掘起散土用辘轳摇上城头,
取走泥土的地方就变成了沟渠,要是敌方攻打过来,正好还可以起到护城的用处。
  需要能够防御敌人的城墙当然是要造的高大而且牢固。土墙筑造完成一段,
都要使用铁签往墙体面上捅插检验,若是使用人力能够插得进去就要重修,而且
按照祖传军制的话,这一天造墙的工匠可是要全部砍头的。潘将军现在发派造墙
的人手总共只是一百来口,碰到点事就砍掉一排脑袋恐怕周转不过来,所以一开
始颁发下的号令就是使用鞭笞作为惩戒,但凡遇到查验不能合格,全队挨一通鞭
子。办理工程这种事除了保质,也要保量,所以但凡遇到没有完成定量,也是照
样全队挨一通鞭子。
  小五的队伍里有二十个女兵,轮流一个一个的痛打一顿既需要时间也需要地
点。在哪里打,怎么样打?小五去向管营请示,管营去向将军请示。将军说打人
不是目的,遇到事情做坏了的时候,马马虎虎的敷衍过去是不行的,要让做坏了
事情的人感觉到羞惭,促使其警醒,以后好好做事才是目的。所以打人要众所周
知的打,要热情洋溢的打,要为社会塑造勤劳才能致富,偷懒可耻,不好好干活
会被活活打死的的普遍共识。所以总而言之,打女人这件事呢,就安排在西城门
里的校场去办了吧。
  大敌在西。西边的城门是朝向敌人的一面。所以天门边镇的西门以内特别开
辟出了一块空场,准备的是有朝一日大宋伐西,万军云集,统帅可以在这里校阅
兵士,而后城门一开,意气风发的貔貅之师就出发直奔疆场去也。不过征西的大
战略一直都没有实施,所以校场平日里总是空空荡荡的,反而要到官府选定的开
放互市的日子,城外周边的吐蕃党项人民进城交易牛马骡子和毛皮茶叶,才把这
块地方变成一个嘈杂热闹的露天集市。管营的领命回来找到小五说,按照将军的
意思,咱们队里要是有什么大事呢,就趁着这一天的热闹劲头儿,搁在一起办了
吧。
  筑城的四支队伍每天在天门城墙的四面劳动,同一个时辰开始,同一个时辰
收工。每天要修造多长一段的墙头才算合适?其实营上也没有定下准数。所用的
办法是奖勤罚懒。每天各队按时收工以后,先检定工程的质量,再丈量造完的尺
寸,尺寸最短的那一队就是全体脱到精光,每人各鞭五下子脊梁当做惩罚。当然
谁都知道女人干活比不了男的,所以小五领的这一支押队其实是有个宽限,一天
垫底两天垫底都可以不算,营里去打倒数第二的那些男丁,只是如果做到第三天
里还是落在最后的话,那这一天的这一笔帐就要着落在女人们的头上。
  就算是有了这么个宽限,女人干活还是比不了男的,每一天下来都比不了,
每一天下来都是垫底。所以一开始的头两个月里,每隔三天赵小五的押队就要被
记上一笔账。打男丁的时候各自在他们干活的东边,南边和北边的三个门底下打,
把男人脱剥到全身精光使皮鞭子抽那种事略过不提,需要着落在赵小五这一头的
活计其实还是有些讲究,而且到了后来,里边的弯弯绕绕还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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