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下星期一要模拟考,而且这次没有公布考试范围,还是多念一点比较保险,毕竟想要维持在全校前几名,除了苦读之外没有捷径可走。
俊章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瞥见真里那双白皙的赤脚不由得皱起了眉。真里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赶紧停步,但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光着脚呢?”
“我不喜欢穿拖鞋。”
“不可以。这样脚底会冷。”他立刻起身拿了一双又厚又软的拖鞋,弯身放在真里的脚前。
也不知他是原本就眼光犀利还是他时时刻刻盯着真里,俊章在这些生活细节上对真里是呵护的无微不至。
“我不喜欢穿嘛。”
“你以前经常因为受凉感冒躺在床上起不来,难道你忘记了?”
“可是……”
“真里听话。”俊章非常坚持。
真里只好不情不愿地把脚套进拖鞋里。
“你就是爱瞎操心,我小时侯身体是不太好,可是我现在很健康啊,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了。”真里一边撅着嘴抗议,一边用脚蹬着榉木地板。
因为俊章几乎每晚都要他,所以说真里若是真的病倒,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俊章对他需索无度,让原本就体质虚弱的真里禁受不住。
低头看了一眼脚上那不讨他欢心的拖鞋,真里举步离开了客厅。反正鞋也穿了,俊章应该没得挑剔了吧?真奇怪,为什么一定要穿拖鞋?对真里来说,不穿拖鞋就和不戴手套一样正常。算了,俊章要他穿就穿吧。
“我去冲咖啡。”
仓田家的饭厅是开放式的,与客厅相通,有宾客来访时气氛相当热闹,可是平常就显得太大,走来走去实在很麻烦。
真里通过饭厅转进厨房,由于前面有一道高墙隔开,抬头已经看不到俊章了。
“嘻嘻。”真里顽皮地吐吐舌头,踢掉脚上的拖鞋。
虽然他们从来不用做家事,可是由于女佣下午就下班了,所以如果晚上想要喝个茶或咖啡的话就得自己来了。
打开灯,在水壶里装了水放在煤气炉上加热,静静的看着青绿色的火焰在眼前跳动,真里一会儿看看水,一会儿看看天花板,还顺便做一下异次元联想研究周遭的怪事,想着想着就出神了。虽然眼睛盯着水噗噗地沸腾,可是心早就不知漫游到哪去了。
“水开喽。”
“咦……?”真里这才回过神来。
一只修长的手臂从腰际穿过来关上煤气炉,转头一看,俊章正低头凝视着他。
“啊,俊章……”
“……你站着睡着了吗?”
“才没有。”
“没有睡着,那表示你是清醒地自己故意把拖鞋脱掉喽?”
“啊……”
低头一看,刚才穿上的鞋子现在又静静躺在脚边,真里只好乖乖穿上。
“怎么看水看到发呆,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没有啊。”
“是吗……”
俊章伸出手,从背后将他的公主纳入怀中。
“你的身体,还受得住吗?刚刚……我会不会太用力,累坏你了?”
“啊!”
俊章在白皙的颈项撒下细细的亲吻,真里敏感地缩了一下蹙起眉头。
“俊章,不可以,我书都还没念。”按住圈在腰上的大手试着阻止。
真里不太喜欢俊章这样挑逗他,而且今晚的抱抱刚才已经做过,他觉得很累了,实在受不住一天做两次如此大的消耗。
真里原想拉开束在腰上的手,却被反手握住,俊章用左手紧紧箍住真里的腰,右手与他十指交缠,真里发觉俊章不只是逗逗他,而是真的想再要一次。
“不赶紧冲咖啡,开水要冷掉了。”
咖啡粉和滤纸都放好了,都是俊章突然冒出来害他不能冲咖啡。
“水冷了再煮开就好了。”
“那你会不会又再闹一次?”
“你猜猜看?”俊章轻笑着,松开原本握在手里的白皙手指,一手将真里更紧密地锁在怀里,另一手开始解开真里睡衣前襟的钮扣。
“谁教我一看到你的背影就想抱你呢。”优雅的手指熟练地解开三颗钮扣。
“怎么会这样?俊章你是不是生病了?”
“嗯!有可能哦。”
“那要赶紧去看医……啊……”
俊章的右手从敞开的前襟进入真里的胸口,在最敏感的部位游走爱抚着,弄得真里话都说不完整,难受地紧锁着眉头。
“啊……”
“我好想时时刻刻都把你抱在怀里,摸你,疼你……”
修长的拇指和中指捻起细小的乳头轻搓,食指的指腹在最脆弱的乳头尖端来回刺激。
经过这一个月,俊章早已把真里从头到脚每一寸,包括身体最隐私的部分都摸得一清二楚。他知道真里的颈项最是敏感,只要沿着颈项吸吮,再轻咬那小巧的耳轮,然后揉捏胸前的左乳头,真里就会投降任他需索。
果然,真里这会儿已经全身无力,整个人瘫软在俊章宽大的怀里。
“不可以……嗯……”
“真里……你是我的,永远待在我身边……”俊章随时随地不忘对真里催眠。
“俊章……”真里最爱听这个了,哥哥愿意永远陪着他,是真里今生唯一的希望。于是便不再拒绝俊章的求爱,打算勉力承受。
身子渐渐热了起来,真里其实希望哥哥也摸摸其他的地方,可是俊章的手却一直停在左胸上。真的要在厨房抱抱吗?真里开始烦恼了,地板这么硬,躺在上面的话背一定会很痛,对了,抱抱的时候如果弄脏地板谁要去擦呢?正忙着挑逗真里的俊章倘若知道了真里此刻在想什么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忽然一阵刺耳的电话声划破了寂静,也把真里从异次元联想拉回现实,客厅和走廊上的电话主机同时响了起来。
“……电话……啊!”
“别管它!”
为人处事向来中规中矩的哥哥口中竟会说出这种失礼的话来。而另一头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
真里抬头用眼神示意哥哥应该礼貌地去接听电话才对,不应该让对方久等。
“可恶!真是杀风景……”俊章只好满脸不悦地暂时放开怀中的真里,回客厅去接电话。从背后看上去全身怒气腾腾的,头顶都快冒出火苗来了。
俊章拿起听筒之后,那扰人的电话声终于停了。真里顺顺气,然后将睡衣的扣子扣好。
“啊,对了……咖啡!”
重新打开煤气灶,壶里的水没一会儿又再次沸腾。看着壶底不断升起的气泡,真里不自觉地揪紧自己的前襟,想着刚才俊章的行为。
(他怎么会变得那么……)
这是第一次俊章在床以外的地方摸摸。若是情侣之间的调情也许这样很自然吧?可是他们是兄弟,应该在正常睡觉的地方相亲相爱才对吧?而且,俊章好像……变了。
最近老是说想时时刻刻抱着他,抚摸他。
只要真里一离开视线,俊章就会陷入极度的焦虑,对真里的行动限制得越来越严,露骨地对所有接近真里,跟真里说话的人用可怕的眼神恐吓威胁,甚至已经到了有点不可理喻的地步。
俊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真里最近常常觉得很困惑,无法将现在宛如凶猛野兽的俊章和以前从容自信的哥哥连在一起。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关上煤气灶,将开水注入咖啡滤纸,咖啡粉吸饱热水之后,琥珀色的液体开始缓缓的流进下方的咖啡壶。真里将冲好的咖啡倒入一旁准备好的马克杯里。
“是……那一天吗?”他直觉地想到久我。
自从那天午休在学生会和久我单独在一起的事被撞见之后,俊章就变了。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俊章那双锐利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他。从前俊章对他真的非常温柔,总是宠爱地对他笑,可是现在不太一样,那眼神变得像火一般炽烈狂野,充满攻击性,仿佛恨不得把真里全身捆绑,命令他不准看、不准听、不准和任何人说话。
这也是相亲相爱的一种吗?可是,这样的俊章令真里感到有些害怕。
“难道俊章……生病了?”
会不会是因为经常抱抱的关系,害俊章被他传染了什么不好的病?
“俊章一直很健康,就算被我传染也应该很快就会好吧?”
真里如此安慰自己。
真里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走出厨房,穿在脚上的拖鞋走在榉木地板上啪嗒啪嗒地好吵哦。无辜的拖鞋依然得不到主人的欢心。
穿过饭厅看见俊章拿着话筒正在讲电话。
“……我后来打了电话去解释。只是临时有一点急事……我也没有办法啊。”
俊章拿着无线话机的听筒,一边说一边不耐烦地在宽大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心中的不悦全写在脸上。
将俊章的杯子放在茶几上,然后捧着自己的咖啡在沙发上坐下,看看手中冒着热气的琥珀色液体,真里向它呼呼地吹气。
虽然像以往一样安静地坐在一旁礼貌地不出声打扰,只是如此一来耳朵很自然会去倾听目前唯一的声音来源。
“是,外婆很好。我知道,可是我自己的事情也很多……模拟考快到了……”
听口气不像是在和朋友说话,大概是爸爸或妈妈打回来的,真是稀奇。由于仓田夫妇对孩子的管教向来采取自由放任的态度,再加上两个儿子都成绩优秀品行端正,所以夫妻俩放心把注意力投注在自己的事业上,想不到今晚突然打电话回来。
(明天大概要刮龙卷风了……)
真里一边啜着咖啡,一边顽皮地想。
“……真里?他也有一起去。不是,我没有……他还是一样……”
“……?”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真里放下嘴边的马克杯专心地听。
“他还是那样子。在家的时候也不太……好啦。学校的话也只有在学生会。
那是因为……那有什么关系……我随便提一下,是真里自己说要去的,现在……“
好奇怪的对话。真里实在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主题。抬头看一下俊章,他此刻竟面无表情,只有嘴巴不停动着,真里无法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任何相关的讯息。
“他早就回房去了。他向来一回家就关在自己房里。我们晚饭也还是各吃各的……你也知道真里老是躲着我。现在还是一样,这样你可以安心了吧?……再见。”
俊章在真里面前公然欺骗父母。
真里虽然不清楚他和爸妈在电话中谈论什么,可是俊章确实在真里的事情上对父母说谎。真里心中难免有些在意,可是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俊章将话筒放回电话上,然后神情复杂地回身在真里身边坐下。
“……是妈妈打来的。”
“真的!好稀奇哦。”
“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去外婆家的事。我们不是半夜忽然离开吗?她问我后来有没有打电话去跟人家解释。”
“现在才来问?”都一个月以前的事了。
“对啊,大概是事情太忙,忙忘了吧。”俊章点点头说。
“忙得头昏了。”真里天真地取笑自己的爸妈。
可是反观俊章,却是一脸肃然。
“俊章?你怎么了?”
“……你不问吗?”
“问什么?”
“你不问我为什么对妈妈说谎,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我是有点想问,可是我现在脑子里事情好多,我还没想到从哪里问起。”
“真里……”
俊章握住真里的手,轻轻一拉,将那娇小柔软的身子拉进怀里,不安地紧拥着他。
“真里,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嗯。”
“我想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真里,你也想要我一直陪你对不对?”
“嗯。”将脸埋在哥哥温暖的怀里,安心满足地轻轻闭上眼。
“那你就要听我的话,照着我的话做,绝对不能让妈妈他们发现我们已经和好了,万一让他们知道的话,这次绝对不止是分分房间就算了。”
“等一下。”真里从哥哥的怀里起身。
俊章的话把真里弄糊涂了。他们兄弟摸摸抱抱相亲相爱的事他觉得没什么,所以也不会特别去和爸妈说,可是他和俊章和好了爸爸妈妈知道后应该是会很高兴的,为什么不能说呢?
“为什么你要说我还躲着你……我们和好不是很好的事吗?你那样骗妈妈好奇怪。”
俊章闻言不禁皱起端正的眉毛,忧郁了好一会儿。
“唉……我也是不得已的,因为我有前科,如果不骗她我们还在冷战的话,她不知道会怎么对付我。”
“什么?”
“你都忘记了吗?还是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那个,后来才一直躲着我的……”
“什么那个?”
“看来是我想错了。”
“……?”
看真里满脸疑惑地睁着一双大眼,俊章忍不住苦笑。
“真里,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拥着他纤细的身体,一手在真里俊秀的脸蛋上温柔地抚摸着,俊章眼中尽是满满的爱恋。
真里顺从地让俊章抱着,明亮的大眼睛还是直盯着他,等他说明。
“从小我就很喜欢你,那时候我们还小,而且你的生活里也一直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很满意那样的生活。可是后来慢慢长大了,我发现那样不够,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所以就忍不住……吻了你。”
“吻我?”
“嗯。我常偷偷吻你。我们小学的时候不是睡在同一个房间吗?我每天都等到你熟睡之后,脱掉你的睡衣,然后吻遍……你的全身。我是情不自禁……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实在难以自拔……我知道我那样做是不正常的,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结果后来有一天被妈妈发现,我们就被迫分房了……再加上你开始躲着我……所以后来她没特别说什么,也没有骂我。大概是暂时放心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轻柔地梳着真里柔软的头发。
“那她刚才……”
“她没说话并不表示她忘了那件事。她听说我们一起回外婆家,可能察觉情况不对劲,所以特别打电话回来警告我。不过已经太迟了就是了。”
仓田夫妇虽然忙于事业无法亲自教养两个儿子,但是对孩子的爱绝不亚于一般的父母。尤其是真里这个体弱多病,天真纯良到几乎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幺子更是格外心疼怜惜,反正家里的事业将来交给俊章执掌他们绝对放心,至于真里,仓田夫妇只希望他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就满足了。这份父母心却一度让真里误以为爸爸妈妈对俊章期望很高,而自己被完全放弃了。
直到五年前,仓田夫人意外地发现俊章竟然对真里做出那种事来,所受到的震撼自然不在话下,但转念一想,双胞胎原本就比一般兄弟更为亲密,也许俊章只是一时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才会有那样的举动,等长大一点和异性交往之后自然就会好了。不过她还是不太放心,偶尔还会有意无意地警告俊章不得越轨,身为一个母亲,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侵害这单纯得近乎无知的孩子。
用手背轻轻搔着真里的下颚,然后托起他小巧的下巴,俊章将面孔与真里的相贴,二人近得鼻息相闻。
“当你对我说要我抱抱你的时候,我高兴得简直要飞上天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在真里柔嫩的嘴唇上印下深情的一吻。
从真里躲着他开始,俊章就不断地告诉自己,真里是因为不齿他的行为才不理他,真里那追逐的视线是因为轻视他,若不这样自毁自贬,俊章实在很难克制自己满腔的爱欲,熬过那一段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却碰触不得的日子。
“要不是这通电话,我原本是不打算说的。我希望在你心目中我永远是完美无暇的。”
“……”
“真里也长大了,我摸你,吻你的时候,你会有反应了。”
“俊章……”
“我爱你,我会照你希望的,永远只爱你一个人。”俊章满足地微笑道。一双深情的眼睛充满爱恋地看着真里,那副痴迷的样子诡异极了,让人觉得好像有些不太正常。
听了俊章这一段自白,真里感到万分困惑。
(俊章原来是这样疯狂的人吗?难道我之前都看错了吗?)
那原本在真里心中完美如神的形象开始崩解。
“真里,你嫌弃我吗?”
“……不会。”
“会不会看不起我,不喜欢我了?”
真里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说。
“你要是嫌弃我的话,我一定会受不了的。以前你躲我的时候我还可以忍受,可是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准你离开我。要是谁敢来拆散我们,我绝不放过!”
“俊章……”
“我是说真的……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真里一时哑口无言。
之前是真里打破冷战的。如果不是真里要求成为俊章“最喜欢的人”,也许俊章会永远安份地戴着“好哥哥”的面具,正正常常地过完一生,不至于演变成如今这般脱轨的局面。
“真里……”
凶猛的狮子王,将它最心爱的猎物牢牢地监禁在尖锐的爪下,蹭着,舔着,禁止任何人靠近。眼前俊章和真里的情况就是这样。
其实不论俊章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真里唯一的依靠,真里绝不会厌恶他。
只是……真里开始疑惑,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真里,校庆的资料整理好了吗?”听见秀一叫他,真里停下手边的工作抬起头来。
今天刚考完模拟考,干部们都集合到学生会准备校庆工作。刚考完大考,气氛显得相当轻松。可是秀一会来要校庆资料有点奇怪,那应该是要交给学生会长或活动部部长的东西。
“为什么……?”
看出真里的疑问,秀一主动说明道:“俊章和渡边在老师那边,正要讨论细节才发现忘了带致词来宾的名单,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搞什么东西……”
经他这么一提,俊章和渡边果然是不在。
“我也才刚弄好。”真里从抽屉里拿出卷宗,确认内容无误之后交到秀一手上。
“麻烦你跑一趟了。”说完甜甜一笑。
“真想不到你有一天会这样对我笑,真是叫我心花怒放。”
“又在胡说。”
“我是说真。之前你有一段时间一直防着我,害我沮丧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终于可以像个朋友一样自在地聊天,我怎能不高兴呢。你等着瞧,我可是要绝地大反攻,一举把你追到手。”
“你就是爱胡闹。”真里轻笑出声。
真是不可思议,自从排除秀一是俊章喜欢的对象之后,发现其实秀一这个人还不错,对他很好,说话也很温柔,头脑更是好。
既然手边的工作被打断,真里干脆休息一下,起身走到茶水桌。
“秀一,你要喝什么?”一边拆开自己的红茶包一边问道。
“我不用了,我还得去送这个呢。”挥挥手上的资料。
“真难得俊章会忘东西。”
“俊章那家伙本来就靠不住,别看长得人模人样的,一天到晚丢三落四。”
“真的啊。”
“说到俊章……”
秀一回头看看,确定附近没有人之后,弯腰贴在真里耳边悄声说:“他最近怪怪的,大概是陶醉在幸福当中吧。经常发呆出神,我看这次模拟考成绩出来之后,榜首八成要换人做做看了。”
“俊章考坏了吗?”
“应该是没那么严重,只是错了一些不该错的地方。数学错三题,英文翻译的部分拼错几个字,说不定还有没想到的,所以不知道到底会被扣多少分。”
“怎么会?”
“吓到你了?”秀一轻笑道。
知道秀一又在开玩笑,真里睁大眼睛抬头盯了他一眼。
“你跟我们不同班所以不晓得,他还会在课堂上发呆,害我还得替他掩饰,我也很辛苦呐。”
“……”
“你变了。”
“我?”
“你不会再整天追着俊章,整个人变得很温柔,也不瞪我了,害我反而有点失落感。既然明白我不是你的假想敌,你当然可以放心了。那你也该有空稍微注意一下自己身边的事了吧?”
“放心……叫我怎么放心呢?”
“怎么了?”
“这阵子我是比较自在了,可是却轮到俊章变得奇怪,令我很困惑。”
真里将茶包放进纸杯,注入热腾腾的开水。
看着真里瘦弱的背影,秀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真里,你认真想过吗?你……真的爱他吗?”
“你……”
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得真里猛地一震,削瘦的肩微微颤抖起来。他缓缓转过身来,直视面前的秀一,不解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啊……这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你会对俊章如此执着,可能是竞争心理之下的一种崇拜情感的投射。当然,你们是双胞胎,情感上的羁绊原本就比较深,但我认为那也许是环境营造出来的一种彼此需要的错觉,你是否想过,你真的‘爱’他吗……”
“这……”
真里垂头看着地板,脑中有些混乱。其实老实说,那天晚上缠着俊章要求当他“最喜欢的人”的那种心情,好像已经离自己很遥远了。
“我也不怕你笑……其实,我并不懂‘爱情’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哦?”
“从小我的身边就只有俊章一个人,一些平常人可以自然理解的心情和感受,对我来说都很陌生。即使现在,我自己的一些情绪反应,我都还弄不清楚那是什么……也没有人告诉我。”
“怎么会呢?你和俊章不是已经是情侣了吗?”
“情侣?”
“你们不是在热恋中,正在谈恋爱吗?”
“这……不对。俊章和我是兄弟啊?我不会和他谈恋爱的。”
看真里说得一本正经,秀一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不和他谈恋爱?恕我说得露骨……你们该‘做’的不都已经‘做’了吗?”
“那是两回事……我从没想过要和俊章谈恋爱。”
“真是败给你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俊章他可完全不这么想哦。”
“你多心了,俊章明知我是他弟弟,不会拿我当情人的。”
“你真是!他那样成天魂不守舍的,不是为爱疯狂的男人是什么?”
秀一一时失控大声起来,吼完才连忙拿文件遮住嘴,紧张地回头张望。
幸好学生会其他干部都很识趣不敢往这边看,人人低头忙着手上的工作,秀一才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得帮情敌说话……”他忍不住低声抱怨。
回头看真里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秀一轻咳几声,移开嘴边的卷宗。
“看来我是越来越有希望了……”
“……?”真里不解地偏着头。
看着眼前单纯无知的那张漂亮小脸,秀一不觉头痛起来。
“我说真里,我劝你最好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举动比较好。你用这种无辜又完全不设防的表情对着别人,是会有生命危险的。你要知道,这世上真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根本就不存在。没事多照照镜子,你可能会比较了解自己的脸是多么可怕的武器。”
“脸?”
“没错,赶快醒醒吧。”
“脸……”真里轻抚一下自己的脸。
他大概完全不知道这张美丽又清纯的面容足以将他人迷到疯狂的程度。
“我开始同情俊章了,他既要防着四面八方冒出来的情敌,还得看着完全不知自己魅力四处放电的你,还真不是普通的辛苦。”
“我的脸……?”
真里完全没有把秀一后面的话听进去,只是一直认真地思考着自己的脸到底哪里有问题,为什么要多照镜子?
真里和秀一自顾自地聊着,一直到学生会的大门被“碰”地一声推开,二人的谈话才被打断。“俊章……”
“不妙,我都聊忘了,他在等我拿这个过去呢。”
看看秀一手上的卷宗,真里明白俊章是回来拿资料的。可是俊章看着秀一的表情可就没这么单纯了。
俊章全然无视于满屋子的其他干部,一双冰冷的眼神直视着状似亲密的真里和秀一。向来温文尔雅的面孔此刻竟是一片铁青。
秀一当然知道俊章的心思,看来这件事恐怕难以轻易收场。俊章严禁任何人接近真里,就算只是聊聊天。
“真受不了,他好歹也看一下场合,这里这么多人。”秀一无奈地说。
“什么?”
“我是指俊章,你看他那样子,全身妒火中烧的。”轻叹了口气,秀一故意贴在真里耳边笑着说。
俊章脸色更是越来越青,缓缓朝他们走近。
“俊章。”
真里开口唤他,可是俊章双眼好似冰凌,眨也不眨地瞪着情敌。而秀一也不甘示弱,二人便这样僵持着。
“秀一我警告你,不准接近真里,他是我的人。”
“我只是和他说几句话而已。”
“真里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说俊章……”看来这件事一时是摆不平了。先转个话题好了,“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算了,这是来宾名单和校庆资料,快拿去吧。”他把文件塞进俊章手里。
还是趁俊章发作以前抽身,对大家都好。他可不想在所有学生会干部和真里面前和他正面冲突,弄得大家难看。
和俊章擦身而过时,秀一故意又回头看了一下真里,然后用低得只有彼此听得见的音量在俊章耳边说:“为了不让真里为难,我先告退了。”
“你!”
“说说话也犯法吗?”
说完便回到自己的座位。隔壁的学弟紧张地探问发生了什么事,秀一若无其事地带了过去。
“真里。”
听到俊章叫他,真里转头回望。
“你喜欢上秀一了?”
“你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你以前不是不准我在你面前提他吗?”
“哦,我后来发现他其实人很好,我现在喜欢和他说话。”
“……你爱上他了?”
“你说到哪里去了。俊章,你……”真里抬手遮住俊章的嘴,这里人这么多,不好谈这种事。
“我希望你不要接近秀一,我会担心。”
“好了好了,俊章,这件事我们回家再说。”
“真里……”
“俊章你冷静一点,这样一点都不像你了。快去吧,老师还在等你呢。”
“……好吧。”他深呼吸几下,确认一下手中的资料。
见俊章的表情仍然很僵硬,真里只好亲自送他到走廊,又催了好一会儿,俊章才转身离去。
“爱情的魔力真是谁也躲不过,连俊章这种冷静稳重的人,都会因为嫉妒整个变了一个人。”
俊章走了之后,秀一无奈地苦笑着说。
真里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盯着手中早已冷掉的红茶,发出了闷闷地叹息声。
俊章对真里有着任谁都看得出来的深厚爱情,再加上他的个性本就十分执着,所以他把满腔的爱情毫无保留地投注在真里身上。
看着俊章的变化,真里知道过去一直纠缠着自己的痛苦,此刻转移到俊章身上去了。
俊章变得极为善妒。
两个人在家里时还好,只要一出了家门,俊章对真里的一举一动,即使只是无意识短暂停留的目光,都会引得俊章全身警戒。
在学校里,他不但用凌厉的眼神威吓河本,就连以前负责接送真里上下学的活动部学弟们现在也完全不敢靠近,秀一就更不用说了,根本连看都不准看。
有一天,真里忍不住问俊章:“俊章,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准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受不了。”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应该很清楚我在意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啊。”
俊章闻言摇摇头。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受不了,我管不住自己。”
“……”
就这样,真里被俊章无边无际的嫉妒和猜疑紧紧束缚住,变得毫无自由。
俊章总是用炽烈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对所有真里身边的人充满敌意。以前那个从容自信、潇洒出众的嵩瑛皇帝早已不复存在。
于是真里开始自责。都是他的错,是他害了俊章,都是他害了俊章。
校庆当天,真里由河本陪着一同逛校园。上午先去参观摄影社和美术社的作品展,真里按习惯安静地欣赏着,而河本则是一路夸张地品头论足,惹得旁人一直朝他们看。
下午二人前往礼堂观摩辩论社的辩论比赛。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天空染上一抹深秋的红霞。
随着人流鱼贯走出礼堂大门,真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好久没能像今天这样自由地走走了。
“今天天气真好。”
“嗯,是啊。”
侧头看一下身边的好友,却见他一反平日的活泼,似乎显得有些郁闷。真里单纯地认为他和自己一样在人多密闭的大礼堂闷坏了吧?
可是事情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向来大而化之的河本今天显得有些多愁善感。
“秋天就这样过去了,北风吹得满地落叶,连夕阳都变得那么红。”
“嗯。”
“看到这种萧瑟的情景,让人觉得好落寞。”
“嗯……”
由于真里的身体娇小,埋在成群的大男生里只能看到别人的胸口,看不见河本描述的景色。一如往常,四周的男生们仍是痴迷地望着美丽的真里公主。
“河本,你要走到哪儿去啊?书包还放在教室里呢。”真里提醒河本。
“啊,对哦,我都忘了。还要回去拿真麻烦。”
“是啊。”早知道带着书包去礼堂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我也可以直接去学生会了……)
其实今天是自动解散,除了学生会干部必须留下来收拾之外,其余学生到此就可以自行回家了。
“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一起回家吧?”一扫之前的忧郁,河本开心地问道。
“我还不能走,我得帮忙整理呢。”
“啊~ 又不行啊。我本来想说今天终于有机会和你一起回家说。”
“对不起。”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唉,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哪有这么严重。”
“怎么没有?你不知道我梦想和你一起回家已经梦想一年半了,我这一点小小的心愿都无法实现,你就知道人生有多不如意了。”河本不满地哼道,“不知道在我毕业之前有没有希望。”
“等我学生会干部任期届满之后,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回家了。”
“是啊,如果没人跟我抢的话。”
“又在胡说。”河本真是太夸张了。
但河本却是一本正经地道:“我才没有胡说,只有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你稍微注意一下就明白我所言不虚。天晓得有多少人想亲近你跟你说说话,要不就是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你发呆。每个人都想来抢我的位子。”
“哪有这种事。”真里给他逗得轻轻一笑。
如同玫瑰绽放一般,这一笑,笑得天边彩霞也为之失色。饶是跟屁虫河本都看得失神,更别提暗恋真里公主好久的嵩瑛学生们。一时个个如醉如痴神魂颠倒。
(太夸张了吧!)
好不容易河本先醒了过来,赶紧拉着真里离开人群到走廊上去。
“怎么了?”真里不解地问道。
“好险。”河本拍拍胸口,“我差点也被你迷倒了,太危险了。”
“啊?”
“仓田,我劝你最好不要随便笑。天底下像我这种正派的人可是少之又少,我是为你好。”
真里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之前好像有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秀一也这么说……可是我真的听不懂你们的意思。”
“你不该来读男校的。那些有女朋友的还好,可是另外那一堆整天捧着书啃交不到女朋友的家伙是很郁闷的。你这样乱笑会搞得人心惶惶,他们万一全跑来追你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不要胡说啦。”
“我不是说笑哦,你真的小心一点比较好,尤其你最近……这么娇媚。”
“娇媚……”真里头都昏了,“你在说什么啊,好恶心。”
“真的啦。你最近好温柔,好妩媚哦,那些原本就被你迷得团团转的家伙好像快按奈不住了,只不过是暂时碍着皇帝的权势不敢动你而已。”
“别开玩笑……”
“谁开玩笑!谁敢动你,大概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
“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哥哥来了。”
“嗯?”
“哪,久我也在,那边……”
顺着河本手指的方向,新大楼的楼梯口附近聚着几个人。
“那几个是谁啊?好像不是二年级的。”
“他们是三年级的。上一任的学生会长前田和副会长芳野学长。”
“都是大人物耶。”
“嗯……”
正如河本说的,他们站在一起真的非常耀眼突出。俊章在这些出类拔萃的人物中间丝毫不逊色,双手环胸愉快地谈笑着。这样的俊章才是真里希望的样子。
“你不过去吗?你们是不是约在这里集合?”
“不是的。俊章和前田学长他们本来就熟,可能只是聊聊天吧。”
“哦……”
“……”
看着俊章和一群优秀出众的人站在一起,真里又觉得有些自卑。唉,他是怎么都比不上俊章的。
“对了,听说皇帝和久我打架,你知道这件事吗?”
“你说什么?”
会是因为上次的事吗?可是那时候秀一先退一步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听说他们打了一架,不过没人知道原因。你哥哥回家都没提吗?”
“……没有。”
“是吗?那大概是不严重吧。”
“学校方面没有反应吗?”
“应该没闹这么大。要是学校真有处分,他们可是学生会长和副会长耶,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嗯……”
“你看,他们现在不是挺好的,还在谈笑风生。男生嘛,难免会打打架,没什么啦。”
“……也许吧。”
当然朋友之间难免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如果是以前的俊章绝对不可能会和秀一打架的。
(又是因为我……)
真里暗暗叹了口气。
抬头刚好和俊章目光相接,即使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但他一眼就发现真里了,口型还念着真里的名字。
(俊章……)
真里突然觉得胸口一痛。
在人群中看见所爱的真里,俊章脸上现出迷人的笑意,但转眼看见旁边的河本,一张脸立刻拉了下来。
“他……他好像在瞪我耶?会不会是听到我刚才讲他的事?”河本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
那是嫉妒。可是真里怎能跟河本说呢?将视线从俊章脸上移开。
“是我害他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啊?什么?”
“……”
真里无言,独自陷入痛苦的自责当中。
(俊章不只一次说他爱我……)
难道真像秀一说的,他对我不是兄弟之情而是恋情吗?其实只要看俊章这段时间的改变,答案明显是肯定的。俊章将真里当成挚爱的恋人,爱他,要他。可这不是真里希望的俊章。
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呢?抬头看着前方的俊章。
与学长们谈笑风生的俊章。
(啊……)
眼前的景象和儿时的记忆重叠,是啊,俊章应该受到众人的崇仰与尊敬。还记得父母得意的笑声中,在众多亲朋好友之间,年幼的俊章聪明能干,应对得体,深受长辈赞赏。而真里只能羞怯地躲在哥哥宽阔的背后,让哥哥细心地呵护着。
“仓田,你不回教室吗?”
“啊……”真里猛地回过神来,“对不起,我想事情出神了。”
“没关系的。”
于是二人便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在那里,由众人围绕的俊章是那样光芒耀眼,是令人难以逼视的嵩瑛皇帝。可是当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得猜忌善妒,是自己害他堕落的……
两种迥异的形象在真里的脑中不断冲突。一步步接近俊章,真里的胸口突然一阵钝痛,全身发冷,喉头收紧,闷心欲呕。
“我……好难受……”
反射地捂住嘴,真里几乎无法站立。太熟悉了,这幼时经常折磨自己的痛苦。
每当遇到精神上难以负荷的压力时,巨大的痛苦就会转而发泄在真里原就病弱的肉体上。
“仓田!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河本赶紧扶住他。
“呜……”
真里再也禁受不住,身子一软往前就倒。
“真里!!”俊章脸色大变冲上前来。
在倒下前,恍惚看见俊章惊惶的神色……他又害俊章在众人面前丢脸失态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是撕心裂肺似的,好痛苦,好痛苦……
“走开!”
一把推开搀着真里的河本,俊章蹲下身将真里削瘦的身体揽进怀中,焦急的探问。
“真里,你哪里不舒服?”
“没……我只是……”
“咳得难受吗?”
真里无力地摇摇头:“想……吐……”
“我知道了。”
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俊章将真里瘦削的身子横抱而起,快步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我们先去洗手间,然后再送你到保健室休息。”
“俊……”不用理我,学长他们还在等你……
“先别说话,你别怕,有我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对不……”真里只能自责。
看着自己老是惹麻烦,但此刻仍是温言微笑,不断安慰自己的俊章,更加深真里的内疚和痛苦。
“对不起,俊章,对不起,对不起……”
伸手环住哥哥的颈项,昏沉的意识中,真里只是不断重复这句话。
吐过之后,真里在洗手台漱口清掉残留在口中的秽物,然后用手帕擦去口边的水渍。身后的俊章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的为他拭着额上和颊边的冷汗。
“舒服点了吗?”
“嗯……”他捂着嘴轻轻点头。
吐过之后,胸口比较不闷,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要不要去保健室躺一躺?”
“不用了,我没事了。”
“那我送你到学生会吧,你可以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啊,书包……”
“那个我待会儿再派人去拿。”
他在俊章的扶助下慢慢走出洗手间。
沿路俊章小心地护着真里穿过拥挤的走廊往旧校舍走去。绕过转角,由于学生们都纷纷收拾回家去了,这里显得安静许多,只有二人的脚步声在长廊下回荡。
“俊章……”
在接近旧校舍的后方时,真里突然唤住俊章,拉起他的手,仰头望着这从小看到大的俊颜。
“怎么了?”俊章低头柔声问道。
真里被他一看,到口的话又缩了回去。
“我……”
其实他也没理出一个头绪,只知道心中有许多疑问,不弄清楚的话,这些问题将会一直困扰着他。
紧紧拉着哥哥的手,真里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来。看着真里的反应,俊章已经了然于心,毕竟真里等于是他从小带到大的。
“去外婆家的那天晚上你就发作过一次,而这次竟然严重到呕吐,是不是又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了?”
“啊?”
“这是你的老毛病了,总是爱胡思乱想着莫名其妙的事,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那不是莫名其妙的事。”
“是吗?那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俊章一双不怒而威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真里。
凌厉的眼神看得真里有些畏惧。俊章生气了?
“俊章?”
“我问你,到底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你烦恼到呕吐?”
“是……?”
“是因为我对不对?”
“咦?”真里意外地瞪大眼睛。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从小到大,你的喜怒哀乐全系在我一个人身上,你所有的情绪都是因我而起的。”俊章嘴唇一扬,冷冷地说道。
“俊章,你在生我的气吗?”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你的表情好可怕。”
“吓到你了吗?那也是因为你有心事却不肯老实告诉我。”
“可是我……”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真里难受得紧咬着下唇,眉头紧缩地别过脸去。
“别那么用力咬,万一咬破流血我会心疼的。”
俊章伸出手,拇指轻柔地揉着他充血的嘴唇。
“而且接吻的时候,会痛的。”
“俊……”
反应过来的时候,俊章已经霸道地覆上真里的嘴唇。
“嗯……”
随着俊章越来越深入的探求,真里的背脊不由得起了一阵战栗。强而有力的双臂环住真里纤细的腰,仿佛要将这个他爱之入骨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自从二人有了肌肤之亲后,俊章的吻总是这般浓烈深切。真里反射地伸手搂住俊章的后颈。
“啊……嗯……”
轻咬真里的嘴唇,时而变换脸部的角度,温热的舌头激情缠绵,真里被吻得全身轻飘飘的。
兄弟二人在学校中庭大胆拥吻,这种画面不论是被谁撞见都绝对说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俊章和真里心里都很清楚这样做很危险,但谁都不愿意放开。
真里无力地倚在俊章怀中,陶醉在他汹涌澎湃的热情里。
“啊……”
俊章将唇缓缓放开,真里喉中发出一声意犹未尽的呻吟,美丽的脸蛋因为刚才的热吻染上一层艳红。俊章修长的手指爱抚地轻拂着他肿胀的嘴唇。
真里盈上一层水气的大眼睛嗔怒地瞪着俊章。
“你怎么可以突然做这种事。”
“又是我不对了。”对这个任性娇惯的弟弟,俊章向来是无可奈何。
“你最近老是这样,弄得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我变了?”
真里轻轻推开俊章,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说出近日来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你……变得很奇怪,从你抱着我睡以后就变了,开始对我身边的人,像河本和秀一他们……充满敌意,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你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烦恼到呕吐吗?”俊章难以置信地说。
见俊章嘲笑自己,真里不平地叫道:“我当然会烦恼!”
“真里……”
“你让我怎么能不烦恼。都是因为我拖累了你,害你变成完全不一样的人……我不要你这样,我要的俊章应该是……”
“真里,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我哪有无理取闹!”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俊章无奈地说。
“我其实一直就是这样,根本没有任何改变,只是你以前不知道而已。我嫉妒你的朋友,讨厌所有接近你的人,背地里用些手段让他们知难而退,这些年来都是如此。如果不这么做,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去招惹你。到现在为止,胆敢公然违抗我的禁令,明知故犯的就只有秀一而已。”
“……”
“我知道你在烦恼什么,是我过度激烈的爱让你难以承受对不对?”
“我……”
“要一个人去接受另一个人所有的感情根本就是一件非常沉重的负担,如果没有足够强韧的意志力是不可能受得了的。而你的神经生来就比较脆弱,我的爱会令你如此痛苦也是理所当然的。”
“俊章……”
俊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真里不安地拉住哥哥的手。俊章微微用力,温柔地将真里拥入怀中。眼前的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稳冷静,继续分析道:“你说你一直想变得像我一样,羡慕我,模仿我,甚至想要抹煞自己的存在。我也差不多,之前我不是告诉你,我的眼中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
“其实那背后的出发点都是相同的。基本上,你是透过我在看你自己,可以说是心中同时背负着两个自己,当然就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不懂。”
“我一直都深爱着你,可是我知道你对我并不是如此,你并没有爱过我是不是。虽然你总说要我永远陪着你,可你却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
俊章用力收紧双臂。
“不过这些我并不在乎,只要你能永远属于我就行。即使我的爱会沉重到让你喘不过气来,我也绝对不会放手的。”
“俊章,你……你爱我吗?”
“我不是老早就说过了吗?”俊章无奈地轻笑出声。
听着头顶传来的笑声,真里缓缓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俊章胸前,困惑地问道:“你说的爱,是指‘恋爱’吗?你对我的是‘恋爱’的感情吗?”
真里想求证秀一先前对他说的话,他要听俊章亲口证实这件事,如果事实真如秀一所说的,真里知道自己必须有所改变了。
“应该……不完全是吧。”俊章轻轻答道。
突然听到否定的答案,使得真里惊慌地仰起头,在他眼眶里已经开始有泪水打转。
“不是……?”
“我想我已经渡过恋爱的阶段了,我现在对你的感情是一种挚爱,此生不渝。”
“爱……”
“嗯,我认定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的爱,不会再有任何改变了,因此……如果你被我炽烈的感情束缚得透不过气来,想要逃离我的话……就尽管逃吧。”
“你叫我逃?可是你刚刚不是还说你不会放手的吗?”
“没错,我不会放你自由的,因为我无法忍受看着你投入别人的怀抱。所以就算你逃了,我也一定会马上就把你捉回来,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挖出来,带回我身边。”爱抚着真里柔软的头发,俊章做出了如此坚定的宣言。
享受着熟悉的俊章的宠爱,真里睁大了眼睛看着自从他有记忆起就不曾变过的温柔目光,听着俊章霸道狂热的誓言。看来这辈子真里都别想得到自由了,他注定了只能呆在俊章为他建筑的高塔里吧。
“你怕了吗?”
听到俊章的问题,真里困惑地摇了摇头。
“……我……我也不清楚。可是……我不要和你分开。”
“我是真心爱你的。”
“俊章……”
“我和你一样,眼中只容得下你,不想和你分开。所以,你也别再为我感到痛苦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用不着再羡慕我,嫉妒我了。”
“你,懂得我的心情吗?”
“当然。”
“嗯……”
“想通了吗?”
“那个……我……”
真里依旧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明明自己说了这么多,也解释得这么详细了。
俊章无奈地叹口气,略微思考了一下后,决定换个方式说明。
“那是一种极度的自恋心理吧,你对我抱有的感情。”
“咦?”
“自从孕育在母亲的肚子里时,我们就已经在一起了,人天生都会有自恋心理,所以你很自然地会爱上另一个自己。”
“你的意思是说我也爱你吗?”
“我想你之所以想要变得和我一样,大概就是出于这种心理的影响吧。”
“是吗?”
“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地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了。我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改变过,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用不着自责。真里只要像以前一样,只看着我一个人就好了。”
“真……真的?”
“就让我们恢复到小时候那样,彼此相亲相爱好不好?”
“好。”
真里开心地点点头,二人相视而笑。
“走吧,别人还在等着我们呢。”
“嗯。”
于是二人便继续往旧校舍的楼梯口走去。这时真里突然开口问道:“如果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你和我恋爱过了吗?”
“当然,其实严格来说,到现在也还在用我自己的方式和你热恋中呢。所以我才会每天都想要你啊。”
“哦……”
“而且,我相信这种热度会永远持续下去。”
“可是我什么都不懂,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倒是很感谢上天这样的安排。”
“是吗?那就好。”
经过俊章一番洗脑,真里终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心情也豁然开朗。
真里并不是不知道俊章所说的那一套其实是似是而非的,只是他也清楚如果再追问个不休并没有什么好处,对于他们的人生毫无意义,反正他想要的就是能和俊章在一起就行,对于世人的鄙视什么他并不会在意。
学生会室里,今天难得的几乎所有干部都到齐了,早到的秀一见到他们走进来后,立即关切的上前询问真里的情况。
“没事了吗?”
“嗯,只是轻微的呕吐而已。”俊章答道。
真里只是静静的站在俊章身旁。
察觉到两人脸上雨过天晴的释然神情和融洽的气氛后,秀一讶异地问道:“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你这么平心静气的样子可是久违了呢……”
“之前有这么严重吗?”俊章苦笑地反问道。
在之前真里自责痛苦的那段时间里,俊章也同时被那股不安的情绪感染到。
在解除了对秀一不必要的戒心的现在,俊章才终于又恢复了原状。
“这就好了,你呀,就要这样意气风发的才行,这才是嵩瑛皇帝应有的气度嘛。”
“知道了知道了。”
抬头看着身边从容自若,英俊不凡的俊章,真里心中燃起了一团温暖的火焰。
他心想,若是要谈恋爱的话,他一定会选择俊章的。
单纯迟钝的真里,此刻依然没有察觉到,其实爱神的箭早已悄悄地射向他的心房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