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墨锋第一部墨染红尘 江湖血路 卷一 墨血北向启江湖 第十章《梦破西都-4》


            第十章《梦破西都-4》
  一段不愉快的插曲,搅的二人再无之前的兴致,默不作声的吃着桌上的精致
菜肴,墨天痕时不时抬起头来望向楼下长街,眉头紧锁,似是在担心何事。贺紫
薰当他在担心方才发生之事,劝慰道:「不必在意,我们与他们子嗣之间的纠纷
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小孩打架,想必两位神将也不是护短之人。」
  墨天痕却道:「我倒不担心此事,毕竟是她寻衅在先,即便神将发难,我们
也是有理一方。」
  「神将若真想刁难你,还会管你有没有理?」贺紫薰腹诽着,又问:「那你
愁眉苦脸的作甚?」
  墨天痕老老实实道:「我在担心我娘,也不知她过的如何,如果她真的被抓
到快活林,我该如何去营救?」贺紫薰见他思念娘亲,想到自己自幼无父无母,
不由跟着伤感起来,正欲软语安慰,又听他接着道:「我也很担心晏师姐与梦颖
她们,醉花楼一战过后我们便失去联系,醉花楼实力如此不凡,也不知她们是否
安好。」
  昨夜刚要了自己的处子之身,今天就坐在自己对面想别的女人,这还得了?
贺紫薰顿时飞醋满胸,把自己当日在刘老三家中对男儿所说话语忘的干干净净,
酸酸的道:「你倒挺会关心别人的,什么时候一起娶了啊?」
  墨天痕虽知她在呷醋,但还是脸面一红,支吾道:「我……我还没想过。」
  贺紫薰顿时杏眸怒瞪,一拍桌子,压低声音狠狠道:「你是打算吃干抹净就
开溜,白赚我这个黄花大闺女么?」
  墨天痕忙道:「娶!娶!我当然娶!」
  贺紫薰秀眉一扬道:「好,那我问你,将来我与你那老相好,谁做大?谁做
小?」她也无逼问之意,只是看男儿局促模样一时兴起,想看看男儿真实反应。
  墨天痕被问的一愣,道:「我算是儒门中人,按理可有两名平妻,不分大小
的。」这话说完,心中顿时闪念道:「梦颖与薰儿我皆不可负,定是要娶进门的,
可……这样一来,我与晏师姐不就……」想到这里,晏饮霜那清冷带媚的绝世容
颜浮现眼前,依旧如海棠灿烂,又如冬梅清冽,想的墨天痕胸中一阵苦涩:「难
道这便是有缘无分吗……」
  贺紫薰对男儿回答甚是满意,见他仍苦着一张脸,只道他仍在担忧众女安危,
便开口安慰道:「好啦,只问问你而已,我说过我不会计较的。你若还是担心,
我们一会便跟义父辞行前往鸿鸾,如何?」
  墨天痕也正有此意,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二人吃过饭,便往缉罪阁而去。
行至离门口不远处,却见贺立人一路小跑过来,看见二人,忙招呼道:「薰师姐,
墨少侠,阁主请你们前去,说是有人来找。」
  贺紫薰奇道:「有人找来?什么人?」
  贺立人擦了把汗道:「我也不知。」
  墨天痕与贺紫薰对视一眼,皆觉有些奇怪,当下加快脚步,往缉罪阁后衙而
去。
  当值期间,贺巽霆都在缉罪阁后衙办公,而非书房。贺紫荆引着贺紫薰与墨
天痕快步来到此处,正见着贺巽霆将狼毫置于笔架之上。
  二人行礼道:「见过阁主。」
  贺巽霆颔首道:「来啦?来,薰儿,与你看样东西。」说罢,拿过放在一旁
的一个木匣,从中取出一块漆黑描银木牌。
  贺紫薰眼尖,一眼看见那木牌背面用小楷刻着一个「薰」字,惊道:「这是
我的腰牌!是从鸿鸾送来的吗?」
  贺巽霆点头道:「不错,随此而来的还有这个。」说着,从旁取出一封信来
递与二人,道:「这封信我已看过,乃是向我讲述当日鸿鸾大战始末,并向我求
援的信件。」
  墨天痕一听「求援」,心脏顿时猛跳如雷,焦急追问道:「求援?难道说晏
师姐她们仍在危机之中?」
  见一提「老相好」墨天痕便方寸大乱,贺紫薰柔唇一撇,不悦道:「急什么,
等我看完再说!」但想到离那场大战已隔半月之久,若仍写信请援,怕是那边真
的未脱险境,她虽是心怀醋意,还是先以大事为重,展信阅读起来。
  墨天痕见信上字迹工整秀丽,优雅中却隐有豪气,心道:「莫不是晏师姐来
信?但愿她们都平安才好。」贺紫薰心中却是另有计较,直接往信尾署名看去,
却见「寒凝渊」三字,当下应证心中猜测,道:「果然是他!」
  待到二人读了片刻,只听贺巽霆道:「信中所描述醉花楼大战,与你们别无
二致,应是你们提到过的寒少庄主不假。他向我们求援,一是为了请我们增派人
手,调查醉花楼与快活林背后阴谋,二是若有可能,再帮忙找寻你二人下落。」
  墨天痕此时方把信读完,其上文字与贺巽霆已大致说出,知晓牵挂之人已安
全,这才松了口气,心道:「我们死里逃生,她们却并不知晓,我应当尽早动身
往鸿鸾与她们会和,至少报个平安。」
  贺紫薰见他神态放松,好没气道:「安心了?」
  墨天痕应了一声,转身向贺巽霆道:「阁主大人,晚辈想去鸿鸾把师姐师妹
接到此处,也好有所照应,她们身处是非之地,天痕始终放心不下。」
  贺巽霆笑道:「墨少侠言重了,老夫又不是你上司,你是去是留,又何必向
老夫辞行?只是……」他话头一顿,看向一旁气鼓鼓的贺紫薰道:「有个小醋坛
子,你得好生安抚才是。」他纵横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乃是一等一的,哪还不
知贺紫薰正在呷醋?但他年事已高,年轻男女间爱怨痴缠在他看来甚是趣味,也
忍不住调侃两句。
  贺紫薰被自己义父调侃的好生尴尬,露出少有的小女儿娇态,随口遮掩道:
「义父!你在说什么呢!」
  贺巽霆抚须而笑道:「我不多管,我不多管!你们自己拿捏吧!」事实上他
对墨天痕颇有好感,也希望他与贺紫薰能成眷侣,故而也不多话,只是乐见其成。
  墨天痕自然也知他口中的「小醋坛子」是谁,陪笑道:「阁主,晚辈只是去
报个平安,顺带接人,并无他意。」
  贺巽霆道:「有什么事,你们小两……咳……你们两个小辈自己商量便好,
不必再问老夫了。」
  墨天痕欣然应道:「多谢阁主,那,晚辈告退。」
  从缉罪阁后衙出来,贺紫薰一脸闷闷不乐,墨天痕却是归心似箭,恨不得肋
生双翼飞回鸿鸾。贺紫薰看在眼里,更觉难受,忍不住问道:「你何时动身?」
  墨天痕道:「回去收拾一下便动身,薰儿,这些日子你跟着我奔波劳累,这
次就不用与我同去了,到时等我将晏师姐她们接回,还得仰仗你安排住处。」
  「你就这么急着甩掉我吗?」贺紫薰酸酸的道,她刚刚破瓜,满满的小女儿
心态,只期望能与爱郎天天腻在一起,永不分开,自然是很不情愿墨天痕如此着
急离去。
  墨天痕一怔,不明所以道:「当然不是。」
  「那你这么着急作甚!你……你也奔波这些时日,且伤还未好,若真遇到麻
烦……」虽知男儿要办正事,贺紫薰仍是控制不住,满腹醋意,然而话到嘴边,
却将心中爱意统统诉出。
  墨天痕见她神情,知晓她关心自己,想到自家破人亡后除梦颖外还从未有人
这般待自己,心中顿时一暖,揽住丽人削肩柔声道:「我们在她们眼中失踪已久,
她们定然焦急,早些回去也好让她们安心。况且鸿鸾并非安全之所,她们定是为
了等我才在那里留守等待,所以我也不能让她们在那久留。至于我……」他说着,
在贺紫薰光洁的额上印下一吻,道:「放心,我一定会照顾自己,带着她们平安
回来的。」
  贺紫薰噘嘴道:「义父刚放了我假,你就走了,让我一个人在这养伤不是很
无聊?」
  墨天痕笑道:「哈,难道你认识我我之前都没有休假过吗?」
  贺紫薰一窒,不想这次被他逞了口舌之快,正不知如何作答时,只听墨天痕
郑重道:「薰儿,安心在此养伤便是,若是感觉无聊,不妨帮我多留意下快活林
与各位神将的消息,一旦我将梦颖她们接回,我就该考虑如何救出母亲了。我们
不能再像醉花楼那般打无准备之战,所以情报与各方助力缺一不可,这点,只有
你能帮我了。」
  贺紫薰知晓男儿是把她当作自己女人,这才委以重任,心中甜蜜不已,也不
再呷醋,乖巧道:「那你一路可得小心。」
  墨天痕亦柔柔笑道:「那是自然,我去去便回,决计不再让你担心!」
  贺紫薰听了此言,娇媚秀颜顿展,恨不得立马扑到男儿怀中,怎奈他俩身高
相若,只得将小巧下巴搭在男儿肩头,在他耳边递上软糯轻语:「只怕你一转身,
我就开始担心你了。」
         * * * * * * * * * * * * * * * * *
  在贺紫薰安排下,墨天痕从驿站取了快马,便向西往鸿鸾疾行。鸿鸾城与西
都相距不足五百里,若不惜马力沿官道换马而行,只需四个时辰便可到达。此时
并非战时,驿站备马尚用不得百八里加急,墨天痕没法频繁换马,从下午出发行
至天黑,走了不过百余里,只得先找沿路客栈先行休息,明日白天再赶路。
  进了客栈,已过饭点,但此处毗邻官道,人员流动最是频繁,此刻仍有客商
脚夫来往,进店歇息,将原本不大的店面几乎占满。墨天痕寻不得独坐,又不愿
与那些满身灰泥臭汗的脚夫挤在一桌吃饭,便要了间房,又向店家买了两个馒头,
自己回房去了。
  墨天痕本打算早些睡下,明天一早便上路,然而楼下厅中仍是吵闹不已,加
上寻母之事一直吊在心头,他又牵挂鸿鸾众女,一时也睡不着觉,索性抄起墨武
春秋,打算出门找处僻静的地方去练剑。
  就在他转身锁门之际,同条走廊之上,一名老头带着一名身形娇小的姑娘正
好在不远处开门进房,墨天痕只道是有新客入住,也并未在意,径自下楼去了,
然而他若要多看一眼定会发现,这两道身影颇为眼熟。
  而那两名开门入住的新客,一老一少,老者蓄着三缕黑白相间的山羊胡,隐
约间能看出年轻时也曾英俊不凡,但他眼中却写满贪欲,尽是猥琐淫光,让人难
生好感,而少女圆脸大眼,梳着一头齐刘海配双平髻,绿裙红袄,俏萌不已,却
撅着粉嫩小嘴,一副很不甘心的模样。
  若是墨天痕在此,必会震惊当场,随即紧张的拔剑备战,因为这一老一少不
是别人,正是快活林的摧花药王与应在鸿鸾城中等待的薛梦颖!
  二人进了屋,梦颖径自往圆桌前一坐,留给药王一个冷漠的背影,随后道:
「我饿了!你去买点吃的回来!」
  药王抚须微微一笑道:「不错,我也饿了,你等等,老夫去与你买来,你想
吃什么?」
  梦颖头也不回,不耐烦的挥手道:「随便随便,能填饱肚子就行!快点!」
  萝莉美人恶语相向,药王也不动怒,竟乖乖的转身出门去了,只是刚迈出门
口,又回头微笑对梦颖道:「你的心思,老夫有数,我的手段,你也清楚,你若
是还想动你那些花花肠子,那老夫也不介意让这个客栈的人全数入土。」
  如此狠毒话语,牵涉数十条人名,他却是语气平和,似是在与晚辈聊天一般。
梦颖听了,只觉背脊一凉,止不住的浑身发颤。药王见小美女害怕的模样,甚是
满意,门也不锁,转身下楼去了。
  听着脚步知晓药王远走,梦颖纠结良久,一对紧握的粉拳终是无奈的松开,
长叹了口气,颓然趴倒在身前的圆桌上,从怀中掏出一只已然磨的发旧的机关木
鸟,满面哀色的低声诉苦道:「梦鹂啊梦鹂,我不过是出来找天痕哥哥,怎么就
被这个坏爷爷给找到了呢,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原来当日醉花楼大战,梦颖听说墨天痕遭遇后伤心欲绝,当时拔腿就要出门
寻找,被晏饮霜与寒凝渊好说歹说方才劝下。然而她对墨天痕用情至深,在柳家
等待数日却毫无消息后,终是按捺不住,想要出门寻找,又被晏饮霜和寒凝渊拦
住,此时她心中担忧紧张已达顶点,就如同当日在正气坛听到墨家满门被灭的消
息时一般,于是嘴上假意答应继续等待,却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出逃,自行往醉
花楼遗址找寻墨天痕踪迹。
  怎料,就在她往醉花楼途中,前日大战中被段尘缘吓走的摧花药王去而复返。
药王那时正准备前往城中一名物色好的美人家中采花,好巧不巧遇上独自一人在
街上行走的薛梦颖。一见自己垂涎多日的小美女竟在深夜中落单,药王当即大喜
过望,把那家物色好的美人忘的干干净净,径直跟上了上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
梦颖制住,准备带往快活林。
  兴许是准备回到老巢再慢慢享用,药王这一路并未对梦颖做出任何逾越之举,
就如同爷爷待孙女一般好吃好喝照料着,也不从不对她设防。梦颖有几次趁他
「不备」想要逃走,但每次没出多远就会被他抓回,然而梦颖却毫不气馁,屡败
屡战,终于有一天,药王也觉得这般老鹰捉小鸡有些烦了,便当着她的面,将好
心供她躲藏的一家人不分男女老幼,皆用「蚀血黄烟」毒成一具具形容惨烈的枯
骨,梦颖何曾见过这种恶毒而血腥手法,当场被吓的花容失色,晕了过去。待到
她醒来,药王便与她说,日后她再想逃,只要被他抓住,他便将她周围之人全数
杀掉,这才断了她逃跑的念头。
  此刻,梦颖满面愁容的摩挲着手中那只旧旧的木鸟,自言自语道:「梦鹂,
你说那个坏爷爷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呀?他虽然这一路都没对我做什么,但他看我
的眼神一直怪怪的,就像……就像天痕哥哥看晏姐姐的眼神一样,我被看的好不
自在啊……」发完牢骚,又想起不知所踪的墨天痕,小美女不禁又叹了口气,呆
呆的看着手中木鸟。那是很久前墨天痕亲手制作并送与她做生辰礼物的,她一直
非常喜爱,去哪也不忘带在身边,如今墨天痕生死未卜,她睹物思人,心中更是
难受:「梦鹂,你说他真的逃出来了吗?如果他真的逃出来,回去却找不到我,
会不会很着急呀?又如果……如果他没……」想到这里,少女却发现这是她绝对
不能接受的结果,眼眶顿时一红,泪珠扑簌簌的在往下掉。
  一同胡思乱想,却没法改变现状,梦颖心乏体疲,不知不觉间眼皮越来越沉,
不一会,竟发出阵阵细微的鼾声。
  没过多久,外出归来的药王捧着一包油纸包推门而入,看见趴伏在桌上沉睡
的青春少女,原本饱经风霜的奸邪面容竟发生奇迹般的变化,嘴角勾起温柔的弧
度,眼中也一别往常,散发着温柔的神色。只见他蹑手蹑脚的将门闩拉上,又小
心翼翼的将手中油纸包轻轻放下,尽量不让纸张发出一丝声响,再从少女柔嫩的
手中取走那只老旧木鸟,动作轻盈流利,生怕惊醒她一般,随后,他将熟睡中的
少女拦腰抱起,却并未大快朵颐,饱餐秀色,而是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
将她肩头细细遮盖好。
  看着床上人儿那青春俏丽的可爱圆脸,药王的眼中竟满是怜宠,就如同在看
自己熟睡中的女儿一般,那只曾施毒无数、害人无数的枯瘦手掌在她饱满光洁的
额头上轻抚摩挲,力道却拿捏的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惊醒,又能让她更觉温暖
舒适。任谁见了这幅画面,只怕都以为是一位慈祥老父带着年幼明珠,如此呵护
备至,谁又能想到,这「慈祥」老头便是凶名恶名遍传江湖的摧花药王徐如玉,
而这可爱娇媚的圆脸少女,是他从半路用尽手段留在身边的俘虏?
  一声「咕噜噜」突兀的响起,药王本以为是梦颖这小吃货肚子里的馋虫作祟,
仔细一听,却是自己的肚子发出了饥饿讯号。他转头看向桌上的油纸包,想了想,
还是生怕纸包打开的声响会惊醒睡梦中的人儿,于是摇了摇头自嘲般的笑了笑,
坐回方才梦颖所坐的地方,托着从小美人手中拿下木鸟端详片刻,眼神突又转回
往常的猥琐诡诈,阴恻恻的笑了两下,将木鸟收入自己怀中,这才枕着胳膊,嗅
着小美人残留在此的芬芳体香安稳入睡。
         * * * * * * * * * * * * * * * * *
  墨天痕浑然不知与自己情义相牵的美丽少女就在自己咫尺之遥,并且身陷敌
手,只独自在树林中练剑。他阴脉自成周天,运转流畅,虽仍无法连接阳脉,但
就内力而言,已与阳脉健全之人无异,墨狂八舞在内力加持之下,即便不配合剑
意,亦能有不俗威力,让他多少对救母之事添了些自信。
  不知不觉,已是半夜,墨天痕阴脉畅达,反而愈渐精神,但看明月高悬,皎
辉遍洒,知晓时候已经不早,想到明早还需赶路,便收剑返回。回到客栈,大堂
中已无晚间那般拥挤喧嚣,只有值夜的小二在靠在柜台边撑着头打盹。墨天痕唤
醒小二,像他讨了壶热水端上楼,在房中胡乱擦洗了一番,便也上床睡去了。
  天未亮,客栈门前又复喧闹起来,一些赶早的商人已纷纷起床下楼,准备整
顿出发。墨天痕被楼下噪声闹醒,见屋中并无光芒,下床开窗望去,只见远山背
后新日迷蒙,细光四射,正是拂晓前奏,便知该要上路。
  简单洗漱过后,墨天痕在大堂买了几个馒头,边嚼边等着杂役去马房牵马。
早上商队动作频繁,人流极大,那杂役也花了好些时间才将马牵来。见马匹到来,
墨天痕又胡乱塞了几口馒头在嘴中,把剩下的馒头往怀里一塞,便翻身上马,向
东往鸿鸾而去。
  墨天痕这边刚刚离开,客栈中便走出一老一少,正是与他擦肩而过的摧花药
王徐如玉与薛梦颖。
  天色如今只有微亮,梦颖哈气连天的走着,一副没睡饱的模样,噘着嘴抱怨
道:「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真是烦人。」
  药王嘴角一扯,很是想笑,却硬憋了回去,不想在美人面前流露出昨晚的温
情,只是平淡道:「你昨晚刚过戌时便睡,睡到快卯时才醒,前前后后睡了足有
五个多时辰,还嫌不够吗?」
  梦颖不悦道:「又不是自然醒,当然不够,难得不在坛中不需按时起床,谁
知却被他们搅了好梦。」话一出口,她一张精致小脸便瞬间耷拉了下来,腹诽自
己道:「梦颖啊梦颖,就以你现在处境,竟然还有心思纠结是否睡的好?」
  药王调笑道:「吃的多,睡的多,难不成你是只小母猪?」他说话时语调上
扬,眼光怪异,显然「小母猪」一词在他口中另有含义。
  梦颖怒道:「你才是母猪呢!快把我的梦鹂还我!」
  小美女怒言顶撞,药王也不以为意,道:「什么你的我的,你都是我的!那
木麻雀我看着挺喜欢,就自己留着了。」
  一听他要把自己珍爱的东西据为己有,梦颖当时就不乐意了,直接出手抢到
药王怀中,想夺回木鸟。药王只是笑笑,闲庭信步般闪躲开少女的手掌,梦颖连
番出手,却连他一片衣角也不曾碰着,反把自己累的娇喘连连。
  药王见她执着模样,好奇道:「不就是一只木鸟么?你若喜欢这种机巧玩意,
来日老夫买上他十个八个送你便是。」
  想到那只木鸟之于自己的意义,又想到自己绝无本领从这坏老头手中抢回它,
梦颖眼眶顿时一红,哽咽道:「你这个坏老头,强掳我不说,还抢走我最心爱的
东西!梦鹂是我生辰那天天痕哥哥亲手做给我的,别的木鸟就算再好看、再精巧,
我也不稀罕!」说到伤心处,已是哭的梨花带雨,豆大的泪珠纷纷滴落。
  药王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早就猜到几分,听她如此叙述,更应证自己猜测,
不禁鄙夷道:「那小子是桃花之命么,只凭这么个破烂玩意,就能将小美人的一
颗芳心牢牢抓住,若是跟我做了同行,保不齐又是另一个摧花药王。」
  此时来往商队众多,虽�子一同上了前往西都的马车了。」
  「老爷子?」墨天痕脑中搜寻了半圈,也不记得梦颖有何亲近的老者,又问
道:「那老爷子长相如何?」
  那小厮想了想,道:「那老爷子留着三缕山羊胡,不过那几缕胡子黑白分明,
挺趣味的。」
  「黑白分明的三缕山羊胡!」墨天痕瞳孔一缩,想到醉花楼大战时那令花千
榭都尊敬不已的老者,又想到在鸿鸾时梦颖多次提到用奇怪眼神看她的老者,心
脏几乎都要停住跳动!
  ——摧花药王!
  一有判断,墨天痕一把抓住小厮肩头,急切问道:「他们两人之间可有什么
特别的事情?」
  那小厮被墨天痕突如激烈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结巴道:「没……没什么,
就是吵了一架,那小姑娘哭的挺伤心的。」
  墨天痕不敢再想象那日的画面和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一想到梦颖可能已落入
魔掌,他便失了冷静,那可爱的少女听闻他家中噩耗,记挂他的安危,不远千里
来寻,自己在师门被人诬陷,也是她毫不犹疑的相信自己,与自己并肩而战,甚
至不惜陪他一同流亡,若她真落入摧花药王之手,受到的侮辱恐怕比柳芳依还要
惨上百倍!
  「柳姑娘!我们快去镐京!」无暇再顾忌其他,墨天痕转身拉着柳芳依便出
门上马,催鞭疾驰往西都而去。行至傍晚,离西都只有十数里之遥时,二人胯下
坐骑已是口吐白沫,四蹄难迈,墨天痕的那匹还背负墨武重剑,率先难支,一头
栽倒在地,竟是被活活累死。
  墨天痕心中焦急,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一句「得罪了」,一跃纵上柳芳依坐
骑。柳芳依对他倾心相恋,自然毫无排斥,只是二人胯下坐骑本就已狂奔半天,
此刻又载二人前行,走出不足一里,蹄下一滑,又将二人掀翻在地。这下坐骑尽
失,墨天痕懊恼不已,向西望去,已能隐约看见镐京轮廓,于是拉起柳芳依道:
「此处离镐京已经不远,我们跑回去吧。」
  柳芳依知他焦急,乖巧的点头答应,二人运起轻功便向西都发足狂奔,然而
柳芳依身子骨贫弱,加之连日奔波,跑出不远,已被墨天痕远远甩在身后。墨天
痕一回头,见柳芳依不见踪影,暗叫「坏事!」,忙又折回头寻她,不一会,就
见柳芳依正独自趴伏路边气喘吁吁。
  墨天痕跑至柳芳依身前,见她面色苍白,满头香汗,喘息急促,心中一痛,
反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柳芳依不忍他自责,忙拉住他手腕劝道:「对不住,
是我拖累你了。」墨天痕摇头道:「哪里话,是我太混账,忘了你身子还很虚弱,
便自私的想让你和我一同跑回去。」
  柳芳依见男儿眼中满是关切与自责,也十分感动,柔声道:「我知道你着急
去救薛姑娘,不用管我,尽管去吧。」
  墨天痕严肃道:「不成,你身子虚弱,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外,
万一遇上歹人怎么办?」
  柳芳依失笑道:「这儿是官道,哪来什么荒郊野外?你只管去就是了。」
  墨天痕还是不放心,思索一会,道:「你若不嫌弃,我背你上路。」
  柳芳依自然不会嫌弃,相反还求之不得,但她知道男儿心焦,不愿成他累赘,
当下拒绝道:「你的剑已十分沉重,再背上我狂奔,恐怕还未到西都就跟着两匹
马儿一样了,这样不成,你快去便是,我休息一会,自会到西都与你汇合。」
  墨天痕仍是担心柳芳依的安全,他自觉亏欠眼前女子已经太多,说什么也不
愿离去,就在这时,二人身后传来木轮滚动之声,一辆大型马车正缓缓而来,正
是锦朝运送人客的班车。墨天痕见车上人多是平民妇孺,且还有兵丁顾守,顿时
一喜,扶起柳芳依道:「你且坐上那车,到镐京后再往缉罪阁寻我。」
  柳芳依点头道:「能得你安心便好。」
  墨天痕拦下马车,扶柳芳依上车找了位置坐下,又从怀中掏出些碎银分别递
给车夫与兵丁,请他们帮忙照看柳芳依。那车夫与兵丁在这条官道上来往多年,
拉的都是平民百姓,从未见过有主顾掏钱打赏,见到这意外横财都乐开了花,连
拍着胸脯保证定照看好柳芳依,那兵丁还主动提出到西都后会亲自将柳芳依送往
缉罪阁,墨天痕这才放心,在柳芳依关切的注视下,阴脉真气全开,发足奔往西
都。
  待到墨天痕拼命跑到缉罪阁,天色已暗,城中已升起灯火。缉罪阁今日守门
仍是贺立人,见墨天痕一路跑来,吓了一跳,道:「墨少侠,你有急事?」
  墨天痕急道:「贺老阁主在吗?」
  贺立人道:「方才有人来求见阁主,他现在应在书房。」
  墨天痕一听,也不答话,拔腿便往里闯,他平常与贺紫薰已进出多次,加上
他上次大败叶纶,威名已存,贺立人也不敢拦,目送他大步流星入内,不一会人
已消失在院中不见踪影,这才捂住几乎被风吹散的发髻,扒住大门惊叫道:「墨
少侠!阁主在忙!你不让我通报一下吗?」
  贺立人喊话时,墨天痕已在沿路缉罪阁捕快们的奇怪目光下狂奔至贺巽霆书
房,正见到有一平民打扮的人从书房中走出。墨天痕无暇好奇,让开道路让那人
先行,抬腿便往书房里走,却被守门的贺紫荆拦下,傲慢道:「你来见阁主都不
先通报一声吗?」
  墨天痕刚欲开口,却听书房中传来贺巽霆的声音:「紫荆,是谁外面?」
  贺紫荆回头躬身道:「启禀阁主,是墨天痕想强闯书房。」
  这是,屋中另一道略带兴奋的熟悉女声传来:「小墨回来了?」那声音柔糯
似水,不是贺紫薰又是谁?
  「不用拦了,让他进来。」贺巽霆道。
  贺紫荆这才不情愿的瞪了墨天痕一眼,让出道路。墨天痕也无心看她脸色,
径直入内,只见贺紫薰开心不已,正朝他温柔浅笑,贺巽霆坐在书桌之前,正盯
着一个木盒默然不语。
  「贺老阁主……」墨天痕刚欲发话,却听贺巽霆道:「墨少侠来的正好,我
正要派紫薰去寻你。」
  墨天痕一愣,问道:「发生何事?」
  贺紫薰解答道:「方才送信之人说,此盒需让你亲启。」
  「让我亲启?」墨天痕纳闷道:「这是何人送来?」
  贺紫薰摇头道:「不知,要不你打开看看吧?」
  墨天痕心中更是纳罕,上前刚欲开盒,却听贺巽霆道:「那委托人只告诉送
信人需送到我的手上,还必须由你亲启,着实可疑,你打开时需小心一点,以防
有诈。」
  贺巽霆是老江湖,他有所戒备,墨天痕自然遵从,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外铁锁,
缓缓移开盒盖。随着盒中物件一点点露出真容,墨天痕眼神却越发惊讶起来,直
到盒盖被完全移开,一只糙旧不堪的木鸟出现在三人视线当中。
  「这……这是!」墨天痕一眼看见木鸟胸前正刻着一个「鹂」字,顿时惊叫
道:「这是我送梦颖的木鸟,为何会出现在此?」事情突然关乎梦颖,墨天痕心
神大乱,也不顾贺巽霆之前警告,伸手便去取盒中木鸟,刚一拿起,就见一条拴
在木鸟上的细绳被连根拽出,接着便是一阵「嗞嗞」的声响,贺巽霆一见,突然
紧张大叫道:「闪开!」随即一掌狠狠打在墨天痕胸前!墨天痕被打的站立不稳,
向后倒退而去,不及发问,就见贺巽霆扑在桌上,将那个木盒压在身下!就在同
一时间,贺巽霆身下木盒竟传来爆裂之声!随着那一声沉闷巨响,贺巽霆虎躯猛
震,而身下书桌竟被炸穿!
  「义父!」察觉不对,贺紫薰赶忙上前查看贺巽霆情况,却听贺巽霆扯起嗓
门嘶哑叫道:「小心烟雾!不要碰上!」门外贺紫荆听到声响,亦闯进屋中,只
见贺巽霆口鼻溢血趴在桌上,地上碎木遍地,更有屡屡橙烟从他与书桌的缝隙间
窜出!
  方才一切皆在电光石火之间,墨天痕蒙在原地,直到听见贺巽霆身下声响,
这才反应过来贺巽霆为何要突然发难给他一掌,赶紧上前与二女一同查看贺巽霆
情况。
  贺紫薰与贺紫荆二人依言避开橙烟,合力将贺巽霆从桌上扶起,只见原本完
好的书桌竟被炸穿,贺巽霆腹间被炸的血肉模糊,焦黑一片,还有不少碎木嵌入
皮肉之中,其状残忍可怖。
  「义父!你没事吧?」「义父你不要吓我!」贺紫薰姐妹关切着贺巽霆伤情,
贺紫荆更是吓的眼泪都已落下。
  贺巽霆坐在木椅上吃力的摆摆手,只感腹间阵阵剧痛,疼的浑身直颤,但他
铮铮铁骨,却未发出一声惨哼,看着书桌四周橙色的烟雾,强忍痛楚道:「好一
个橙辉焰火,徐如玉啊徐如玉,你我交锋这么多年,竟然还是着了你的道!」
  一旁墨天痕焦急对贺紫荆道:「贺捕头,快去请大夫啊!」
  贺紫荆一抹眼泪,二话不说冲出门去。墨天痕来到贺巽霆身边扶住他颤颤巍
巍的雄躯,亦是哽咽道:「贺老阁主舍命相救之恩,天痕没齿难忘!」
  贺巽霆自嘲惨笑道:「这不怨你,是老夫大意了,不过这次的橙辉焰火竟然
未曾带毒,真是愧对他药王的称号。」
  墨天痕一听,瞳孔顿时一缩,狠声道:「药王?您说的可是摧花药王?」
  贺巽霆腹部流血不止,喘息渐粗,意识已不大清晰,虚弱的道:「哈!不正
是他?除了他,还有谁能造出橙色烟雾的炸药?」
  贺紫薰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姿,哽咽道:「义父你撑住!
不要再说了。」
  贺巽霆闭目调息片刻,歪头对墨天痕道:「墨少侠,徐如玉此举应是针对你
而来,误打误撞伤了老夫,你得小心检查那只木鸟,以防……咳……以防他还有
损招。」
  墨天痕低头检视木鸟一番,对贺巽霆道:「前辈放心,梦鹂并没有被拆开的
痕迹,想必那老贼没在内中做手脚。」
  贺巽霆只敢腹部疼痛一波接着一波,宛如钻心一般,纵使他铁骨傲然,也忍
不住紧皱眉头,表情极是痛苦,但还是强撑精神,对墨天痕道:「徐如玉设下这
橙辉焰火,却未混入毒药,如果……咳……如果不是他托大,觉得仅凭炸药就可
置你于死地,就是他……咳咳……就是他准备留你一命,若是这样,你……你一
定要更加小心,他……他一定还有对付你的……后手!」
  这时,贺紫荆已带着缉罪阁的大夫赶到,那大夫一看贺巽霆伤情,大惊失色,
急忙唤人找来担架,将贺巽霆抬出书房,送往药房救治。墨天痕与贺紫荆跟在其
后,到了药房,却发现贺紫薰并未跟来!
  墨天痕忙问贺紫荆道:「来的路上,你可曾见过你薰师姐?」
  贺紫荆想了一会,摇头道:「不曾,她好像开始便不曾跟来……糟了!」
  墨天痕见她惊呼,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薰师姐定是追那送信人去了!」
  墨天痕微微一怔,随即一跺脚,便往门口奔去,贺紫荆担心贺紫薰气极做出
傻事,也连忙跟上,二人来至门口,就见贺立人一脸懵逼的站在那里。贺紫荆开
口便问:「贺立人!你有看到薰师姐吗?」
  贺立人方才回过神来,指了个方向道:「啊?薰师姐啊?往那里去了,好像
是去追人。」
  墨天痕与贺紫荆相互对视一眼,点了个头,便出发往贺立人所指的方向追去。
二人沿街奔出一段距离,贺紫荆突然停下脚步,叫住墨天痕道:「别跑了!这里!」
  墨天痕回头不解道:「不是这个方向吗?」
  贺紫荆指了指墙角的一处符号,道:「这是我缉罪阁的专属记号,薰师姐应
是追上那人,正在跟踪。」
  事不宜迟,二人当即调转方向,循着贺紫薰的记号,一路连过数十个路口,
终于看见贺紫薰躲在一面墙后,示意他们过来。
  三人在墙后会合,贺紫薰小声道:「那送信人方才与这屋中人交代过信已送
到便走了,这屋中人应该才是真正的快活林暗桩。」
  贺紫荆取剑在手,眼神泛寒,小声问道:「薰师姐,要去抓住他吗?」
  贺紫薰面若寒霜,思索半晌,终是摇了摇头,道:「还不是时候,紫荆,你
回缉罪阁多调些人手前来盯住这里,我们或许能从此人身上顺藤摸瓜,寻到快活
林所在。」
  贺紫荆应声去了,墨天痕则问道:「为何不抓住他逼问一番?」
  贺紫薰摇头道:「快活林这么些年深藏不露,定然有什么特殊的保密手段,
里面那人武功兴许不高,但强闯抓人很可能会逼他直接服毒自尽,那线索不就断
了?安心在此等待,只要他动身,我们就跟住他。」
  追踪拷问,贺紫薰是行家,墨天痕也不再多问。过了不久,贺紫荆带领众捕
快到来,贺紫薰与他们各自分配了监视地点,嘱咐他们只要那人一有动静,立即
汇报,这才招呼墨天痕道:「你先回去吧,我担心义父伤情,想先回缉罪阁探望
一下。」
  墨天痕也需等待柳芳依前来,便道:「那我与你同去。」
  贺紫薰怕他劳累,心疼道:「不必了,你刚奔波回来,早些回去休息吧。」
  墨天痕解释道:「我有要事需先行赶回,所把柳姑娘一人丢在班车上了,我
们说好在缉罪阁会合,我得回去等她。」
  贺紫薰一听「柳姑娘」三字,俏脸顿时拉的老长,斜眼看着墨天痕问道:
「柳姑娘?是鸿鸾城那个柳姑娘?」
  墨天痕突感贺紫薰身上似有杀气放出,不禁打了个冷颤,小心点头道:「是
……正是飞燕盟的那个柳姑娘。」
  贺紫薰听他肯定回答,差点暴跳起来,但强忍着深吸一口气,耐住性子问道:
「是飞燕盟那个刚新婚的柳姑娘?」
  墨天痕见她语气不善,硬着头皮道:「是……是她。」
  「好啊墨天痕!我同意你去接你的老相好,没想到你把人家寡妇也一并接来
了!」贺紫薰气的杏眸圆瞪,胸前波涛起伏不止,恨不得当场给墨天痕一巴掌。
  墨天痕不禁后退了一小步,慌忙解释道:「紫薰你听我说……梦颖不见了!
柳姑娘也不是寡妇!」
  听到此言,贺紫薰眉头一皱,职业素养让她意识墨天痕这短短几字中另有隐
情,只得暂时按下汹涌醋意,问起具体情况。
  墨天痕一路给贺紫薰讲述他回到鸿鸾后所发生之事,听的贺紫薰连连摇头,
道:「原来如此,梦颖若真被药王掳走,你正好循此线索寻她,如若不是,便交
我去找,无论怎样,缉罪阁找人还算是行家,但你也是胆大,那柳姑娘不过与你
点头之交,在家遭受虐待,你竟把人家抢出来了,这不是逼人再事二夫吗?再说,
现在人家孤苦伶仃的跟你到这,你又以什么身份与她相处?」
  墨天痕叹道:「柳姑娘虽已为人妇,但貌美端庄,温柔良善,兼之她年纪尚
轻,还未生育,再找个好人家不难。」
  贺紫薰不禁在他胸口锤了一拳,斥道:「虽说她在飞燕盟过得不如意,但人
家肯抛却身份地位家产跟你来此,你竟好意思替人另寻婆家?」
  墨天痕本就因几女缠情而进退两难,听她这么一说,哭丧着脸道:「她那般
对我,我自然知道,可是有你和梦颖在先,叫我如何娶她?」
  贺紫薰不意他是因这般事情烦恼,心中微甜,却故意板起脸道:「怎么?你
嫌你们儒门所许的娶妻数少了?」
  墨天痕不知她心理到底作何感想,只得苦笑一声道:「我哪有。」贺紫薰却
不依不饶,一路数落他,直到缉罪阁门口,正看见柳芳依安静的站在门前,这才
住口。
  柳芳依见墨天痕和贺紫薰并肩而来,关系似乎很是亲密,秀眉微微一蹙,但
仍是远远的挥了挥手迎上来。
  贺紫薰与柳芳依打过招呼,转头递给墨天痕一个怪异的眼神,将一串铜钥匙
丢给他道:「先带她回我房舍去吧,让她现住楼上,我先去看看义父状况,过一
会再回去。」
  墨天痕依言领着柳芳依走了,贺紫薰走近大门,见贺立人仍在守门,便问道:
「立人,义父情况如何了?」
  贺立人摇头道:「不清楚,我只听说阁主出事,还无暇前去探望。」
  贺紫薰知晓他不能擅离岗位,也没再多问,正欲进门,却听贺立人道:「薰
师姐,你的墨少侠还真是桃花不断啊,有你这样的大美人相伴不说,方才来寻他
的姑娘也是一等一的美人,真是好福气。」
  贺紫薰一听,顿时停下脚步,冷冷的对贺立人道:「你很羡慕?」
  贺立人顿感一阵凉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道:「哪有,哪有!
我贺立人最看不起那种朝三暮四的男子了!」
  贺紫薰冷哼一声道:「算你识相!」说半转身快步往药房而去,留下贺立人
在原地冷汗直流,叹道:「乖乖,薰师姐平日里说话温柔似水,娇娇糯糯的,怎
么这么大醋劲!那墨少侠摊上这么个醋坛子,也不知是福是祸呐!」
  且说墨天痕领着柳芳依来到贺紫薰住处将她安顿好,已经过了亥时,他连日
奔波,傍晚又负剑狂奔,此刻已疲累至极,但他心事重重,睡意全无,径直来到
门外石阶处坐下,望着空荡荡的漆黑巷口,等待贺紫薰的归来。过了片刻,巷口
仍未出现贺紫薰的身影,墨天痕低头看向手中木鸟,摩挲着那已老旧平滑的木纹
心痛不已,他制作梦鹂时并未打磨上漆,木面还很粗糙,经过这么些年,梦鹂虽
已陈旧,木面却光滑不已,显然是梦颖将它视若珍宝,常年把玩所致。想到这里,
墨天痕心中担忧不已,就目前掌握线索来看,梦颖无疑是被摧花药王捉住,并且
已过这么多天,以药王对女色的痴迷程度,只怕那涉世未深的活泼少女早已惨遭
侮辱!
  想到这里,墨天痕一拳狠狠锤在身下的石阶上,这一拳满含恨意,毫无节制,
骨节处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而墨天痕却恍无所觉,他只恨自己无能,无力
保护亲近之人,竟让歹人一次又一次的对她们下手!
  颤抖的铁拳,紧绷的身躯,粗重的鼻息,墨天痕心绪激荡,却又在努力平复,
因为他心知自己需振作起来为下一步早做打算,而不是在此自怨自责!
  过了不久,贺紫薰回到住处,正见墨天痕坐在门口仰望天空,她下意识的一
同望去,只见满天繁星在两边屋檐当中闪耀,彻夜明亮,却不知他为何如此,问
道:「你在想什么?」
  墨天痕见她回来,冲她疲惫一笑,道:「我在想很多事情,想母亲,想梦颖,
想晏师姐与寒大哥此行是否顺利,想柳姑娘日后该如何安顿。」
  贺紫薰见他忧心劳神的疲倦模样,心疼不已,来到他身边坐下,挽住男儿臂
膀,臻首轻轻靠在他上,柔声劝慰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很累,我也知道
你有许多责任需一己承担,但事情一股脑的堆积过来,总还要一件件的做,你不
要想太多了。」
  墨天痕感受着身边的热度,以及手肘处传来的丰弹绵软之感,郁郁之情缓解
不少,用脸颊亲昵的蹭了蹭女捕光洁的额头,抚住她的柔荑轻声道:「谢谢你,
紫薰。」
  贺紫薰只觉男儿手掌冰凉,触感粘腻,赶忙端起来就着月光一看,顿时大惊
失色道:「你受伤了?发生何事?」
  墨天痕尴尬的抽回手掌,道:「没什么,方才捶了地面一圈,不小心弄破了
而已。」
  「你这笨蛋!尚有许多事情等你去做,你就这么虐待自己吗?」贺紫薰顿时
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冲他发起脾气,但更多却是心疼他的伤势。
  墨天痕自知佳人是出于关切才对他怒目相向,心中暖氛洋溢,情不自禁抱紧
女捕的火辣娇躯,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那日刚转身,我也想你了。」
  男儿气息在耳边吹响,贺紫薰顿觉耳根一阵酸痒,俏脸顿时一片绯红,但墨
天痕怀抱结实温暖,让她醉心不已,难以割舍,只得任由他抱着自己。
  二人在夜色下相拥良久,贺紫薰突闻耳边呼吸声变的均匀,心中惊讶道:
「该不会是睡着了吧?」轻轻摇了摇他的身子,男儿并无反应,惹的她一阵气苦:
「难不成我要在门外过上一夜?这若被人看见也太羞耻了!」一想到明日里街坊
邻居投来讥笑的目光,贺紫薰一咬牙把男儿摇醒小声道:「哎,我们回屋里睡去。」
说罢领着睡眼惺忪的墨天痕进屋,把他丢在床上盖好被褥,这才上楼准备休息。
  贺紫薰来到二楼,却见柳芳依正坐在临时的地铺上望着她,眼中满是艳羡。
贺紫薰被她盯的颇觉尴尬,开口道:「柳姑娘,还没休息呢?」
  柳芳依却道:「贺捕头……你与墨公子是什么时候……?」
  贺紫薰忙解释道:「我和小墨没什么!你别误会。」却不知自己此举无异于
此地无银。
  柳芳依神色一黯,苦笑道:「你真有福气,不像我……」察觉贺紫薰面色尴
尬,她忙道:「对不住,你收留我在这,我还与你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请你不要
见怪。」
  贺紫薰尴尬回应道:「哪有哪有……柳姑娘你休息吧,我也很累了,先去休
息了。」说罢,绕过柳芳依所打地铺,爬上自己的床铺翻身睡去。
  同处一屋的二女皆情系在楼下熟睡的少年,然而境遇却截然不同,贺紫薰虽
知柳芳依或对自己无甚威胁,但总觉有些不大自在,柳芳依却是心中凄苦,墨天
痕桃花不断,身边佳丽迭出,这贺捕头无论长相身材皆不逊自己,而自己却残花
败柳一枚,日后又能以什么借口留在他身边?

  夜去昼来,墨天痕有美人关怀劝慰,相知相伴,难得一夜好眠,柳芳依与贺
紫薰各怀心思,睡的却不甚扎实,然而远在五百里外的东京邑锽中,一男一女正
结伴围绕锦朝皇城——铭钰宫宫墙骑行,男子长褂白衣镶蓝,长相柔美俊逸,女
子短褂负剑,明艳绮丽,正是前来面见醒世三圣的寒凝渊与晏饮霜!
  朱红宫墙高耸,二人行不多时,一座宏宅渐从墙后显现,竟是依墙而建。寒
凝渊见那宏宅院墙比宫墙略地一筹,门口又有成队兵卒巡逻驻守,往来频繁,再
望门梁之上,「醒世公府」四个大字赫然在列,心知目的地已达,便招呼晏饮霜
下马,道:「晏姑娘,这儿应该便是三圣府邸,接下来就靠你了。」心中却奇道:
「虽说三圣地位崇高,但毕竟已退居幕后,为何府上还会有如此多的兵马守备?」
  晏饮霜点头「嗯」了一声,从背后将锦绣连鞘去下握在手中,率先向三圣府
大门走去。
  为首将官见二人携兵刃堂而皇之的前来,登时大吼一声,来往部队迅速挺枪
列阵,策马迂回,瞬时将二人围在当中,厉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二人四周枪戟森然,杀意冲天,但寒凝渊常在军旅,晏饮霜亦见识过行伍,
对此阵仗并无畏惧,晏饮霜锦绣出鞘,朗声坦然道:「正气坛晏饮霜携玉龙山庄
二少庄主寒凝渊前来,有重要事情需面见醒世三圣,此为儒门七剑之锦绣,可证
吾身份!」
  话方说完,只听一顿兵甲铿锵,战阵倏然裂开,走出一道清逸绝俗的倩影,
来人青衣翠发,红袖粉裙,负剑配玉,文质儒雅,竟是名秀若淡荷般的美貌女子,
而两边将官皆对她躬身行礼,很是尊敬。那女子烟眉一扫二人,又扫过晏饮霜手
中锦绣,开口道:「你来自正气坛?」其音清正雅丽,似古弦奏律,又似碧水凌
波。
  晏饮霜应道:「正是。」
  那女子又问道:「你们是来寻三圣?」
  晏饮霜点头道:「不错。」
  那女子「咦?」了一声,星眸微转,摒退一旁军士,对二人道:「你们随我
来吧。」二人旋即跟上,寒凝渊观那女子外表娴淑恬静,姿容与晏饮霜相去不远,
气质却隐透侠骨儒风,更胜晏饮霜一筹,心下奇道:「此女修为怕与段尘缘不分
伯仲,儒门之中有如此修为的女子,嗯……难道是她?」
  晏饮霜跟着那女子走入三圣府中,却一直盯住她背负之剑,越看越觉眼熟。
那剑似以青玉制成,通体碧翠如细长竹叶,剑尾坠珠挂串,琅佩嵯峨,剑锋线条
流利畅然,短鞘(注2)却以红为底,淡金作画,绘出一副冬梅迎雪,疏影横斜
的绝逸之姿。
  再过两堂,晏饮霜翛然道:「是疏影!您是商清璇前辈!」
  那女子也不回头,淡淡一笑道:「小饮霜,多年不见,你长大了呢。」
  一旁寒凝渊却是震惊万分,剑名疏影,人名清璇,若不是她,天下间哪还会
有第二个人担得起儒门清剑之号?
  「前辈莫不是三教剑锋之一?」
  那女子终于转身,冲二人淡淡一笑道:「不错,正是斜影疏楼。」
  晏饮霜兴奋笑道:「师伯你怎会在此?」她心道有此高手在此,若能一并请
去助力攻打快活林,岂不更好?
  商清璇微笑摇头道:「抱歉,此事机密,恕我不能透露,你们要见醒世三圣,
便随我来吧。」
  晏饮霜与寒凝渊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皆有疑问,但商清璇既然不说,他
们也不好追问,只得跟她一路走下去。
  天子帝制,九间九进,三圣地位在朝可谓一人之下,府中七间七进,荣宠自
不必说。商清璇领晏饮霜二人直至第五进方才停下,站在门边道:「三圣已在堂
中等候,请。」
  二人依言进入,绕过院中挺拔青松、嶙峋山石,走进厅堂之中,只见大堂上
首端坐三人,当中一人紫袍绣金,鹤颜白须,气度恢弘,眼中之色俾睨天下,右
首一人,靛袍纹鹤,白发黑髯,面目刚正,英姿笔挺,冷峻孤高,不苟言笑,左
首之人黑发短须,金衣补鹤,贵气逼人,仪态斯文俊雅,随和可亲。
  堂上三人虽是不动,其身散发气势却令晏饮霜冷汗直流,倍感重压,双脚如
同铁浇铜铸一般,难动分毫!
  正当晏饮霜局促之际,只觉身后一阵暖流袭来,转头望去,只见寒凝渊正用
手抵住她的背心,为她输送真气,并道:「别怕,三圣乃正道大儒,断不会为难
于你。」好一会后,晏饮霜方觉适应那股威慑,对寒凝渊感激道:「谢谢你。」
然后咬牙缓步迈进,向堂上三人躬身行以重礼,道:「正气坛晏饮霜……见过醒
世三圣。」
  这时,只听左手金衣之人温和道:「想不到世缘女儿竟出落的这般水灵,倒
是与他十分相像。」右手那人却面无表情道:「玉龙山庄的二少庄主,当真气度
不凡,在我三人威压下竟仍能闲庭信步。」
  寒凝渊拱手行礼,不卑不亢道:「圣人谬赞,晚辈不过得见两军血战,其杀
意冲霄,气势震天,非数人所能比拟。」
  「哈!」一声轻笑,却是气势如虹,如雷贯耳,正是当中紫袍之人所发,那
人目光如电,盯住寒凝渊道:「如今英雄年少,倒是傲骨天成。」
  寒凝渊依旧不卑不亢道:「不敢,晚辈只是实话实说。」
  紫袍老者白须微动,道:「不必机锋相对,既有事,则说事,君舍稷洗耳恭
听。」
  寒凝渊又对老者行一礼,道:「原来前辈便是紫微圣,敢问另两位前辈名号?」
  靛袍人道:「吾等名号你不必尽知,说明来意便是。」
  寒凝渊点头道:「前辈所言有理,那三位请听晚辈一言:半月前鸿鸾城发生
一桩惨无人道的三方厮杀,不知三位前辈可有耳闻?」
  靛袍人道:「江湖帮派之事,自有当地官府把控,只要不危涉江山,儒门从
不过问。」
  寒凝渊追问道:「那如果事涉一方安定,关乎民众生计,儒门可会过问?」
  金袍人挑眉道:「江山民为天,若百姓遭难,朝中不会坐视。」
  寒凝渊向金袍人躬身道:「前辈温和谦冲,心系黎民,定是三圣中的天市圣。」
金袍人抚须一笑,并不作答,寒凝渊又转向靛袍人道:「既然如此,前辈正气凛
然,气度刚正,定是太微圣无疑。」
  靛袍人仍是声色未变:「既然说事,何必问事。」
  寒凝渊笑笑,接着道:「既然如此,还请三位前辈耐心听晚辈最后一问——
如若有心人暗中经营,意图颠覆我锦朝江山呢?!」
  此话一出,堂上气氛顿时一滞,晏饮霜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寒凝渊,
不知他为何有此推断。三圣默然片刻,忽听君舍稷道:「不必用话术让我等先入
为主,说出详情吧。」
  「既然三位前辈认定晚辈主观臆断,那此事我想交由晏饮霜姑娘向三位叙述
再合适不过。」寒凝渊轻松道:「晏姑娘,请吧。」
  晏饮霜原以为他会自己说明,不料他却将此任务交给自己,不禁露出疑惑的
神情。寒凝渊微笑鼓励道:「晏姑娘你与我同样知晓事情始末,只管大胆说出你
的所见所闻便是。」晏饮霜无奈,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下紧张的心绪,随后将自
己在鸿鸾城半月来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当说到醉花楼中,药王的「噬魂青雾」
让人状若魔疯,自相残杀时,三圣眉头终见一丝抖动。
  待晏饮霜说完,宦孝臣道:「听到此处,依然只是江湖门派厮杀。」
  寒凝渊知晓三圣其实已有触动,躬身道:「之后推断,以及晚辈所查访的证
据才是重点,望三位前辈再给晚辈一些时间。」
  「你但说无妨。」民为天允道。
  「谢过天市圣。」寒凝渊向民为天再施一礼,随后道:「那日醉花楼一战后,
鸿鸾两派损失惨重,易主换血,除却晏姑娘的儒门一行外,两派侥幸生还的两人,
却分别是两派的少主、副门主,而这二人,恰是现今继位、执掌之人,这其中未
免太过巧合!再来,此二人继位后,首要便是整合自家势力,其平顺程度,全然
不像大事突发,仓促应付,反而是有条不紊,似已准备许久一般轻车熟路!若说
回雁门副门主年长稳重,可堪高位,如此也并不稀奇,但飞燕盟少主杨宪源纨绔
恶劣,乃无能之辈,登上其位全仗亡父余荫,可仓促继位后,为何他也能如此驾
轻就熟?而快活林将两派精英一网打尽之后,却不曾趁势收编两派势力,而是遁
出鸿鸾,弃大好局面于不顾,既然不是来争抢地盘,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再大开
杀戒?所以晚辈斗胆推测,这等反常举动,怕是已超出江湖纷之范围,而是将江
湖势力换血洗牌,掌控在手!」
  听他说完,宦孝臣却道:「确有可疑,但即便快活林将鸿鸾门派掌控在手,
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他们包藏祸心?」
  寒凝渊取下背负的木匣,双手托于身前,道:「这便是晚辈所说的证据」随
后转身递给晏饮霜:「有劳晏姑娘代为转交。」
  晏饮霜依言接过木匣上前将其交与君舍稷,君舍稷取出其中账本,却并不翻
看,问道:「你查访的结果如何?」
  寒凝渊将前日有关玉雪苔流向的种种推断向三圣说出,接着又道:「晚辈愚
见,玉雪苔乃天关重要战备物资,却被民间组织大量收购,若他们有心造反,只
怕再过几年便会储备完善。况且,用玉雪苔本不易保存,但若制成那淫药后广为
流传,对我大锦百姓而言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快活林这些年作恶多端,残害良
家妇女无数,即便其并无反意,我想朝廷也不能坐视不理。再者……」他话头一
顿,又从匣中取出一本书册,同样让晏饮霜代为呈上。
  晏饮霜不料他竟还有证据,却未向自己与墨天痕提起,顿时一怔,但还是结
果书册,送到民为天手中。
  寒凝渊接着道:「晚辈既起疑心,自然不会简单处之,此乃晚辈遣下属查访
查访多日总结出的孟坪镇近几年的一些交易记录,不知三位前辈可否看出端倪?」
  民为天接过那书册翻过数页,眉头微皱,对君舍稷与宦孝臣道:「孟坪镇每
年都会流入生铁、牛皮、牛筋、桐木等物资,数量与边关重镇每年汇入量的半数
相当。」
  宦孝臣亦皱眉道:「这些都可作为制作兵器与铠甲的原料,一座腹地城镇,
竟暗地囤积如此之多的战备物资?」
  民为天将书册递与君舍稷道:「按此书册上记载,这五年来孟坪镇所流入的
战备物资足可武装数千人。」
  君舍稷接过书册翻看两页,抬头对寒凝渊道:「所以,你此行目的并非只是
讲述。」
  寒凝渊道:「紫薇圣明鉴,缉罪阁日前已盯上快活林,依贺阁主判断,缉罪
阁恐无一战之力,故而晚辈才斗胆出此下策,望能面见三圣说明利害,再由三位
帮忙请神将出马相助,剿灭这帮淫徒!」
  此言颇为震撼,大厅之中气氛顿时一寂,却听民为天问道:「你既求朝廷发
兵,可有确切地点?」
  寒凝渊昂首道:「这是自然,晚辈早已遣人跟踪那些货物,查到快活林大致
所在,只是那里好比龙潭虎穴,晚辈的下属并未能潜入其中再探详实。」
  就在这时,寒凝渊突感一道锐利视线,几乎将自己射穿,饶是他胆大沉着,
仍被惊的一颤,却见宦孝臣眉眼如刀,盯住他问道:「你乃玉龙山庄之人,为何
对此事如此上心?」
  寒凝渊忙答道:「不瞒前辈,晚辈亦有私心,晚辈一名结义兄弟,也是儒门
弟子,他数月前全家遭屠,母亲下落不明,连日来他多方奔走查访,得知其母可
能就身陷快活林中,故而望助他一臂之力。况且,玉雪苔乃是我玉龙山庄之物,
其落入奸贼之手荼害一方百姓,山庄亦有责任,所以于义于理,晚辈皆不能置身
事外。」
  听寒凝渊说完,宦孝臣与民为天皆转头看向君舍稷,似是在等待什么。君舍
稷垂眉片刻,抬头道:「多谢寒公子坦诚相告,此事我三人会再行商议,你与晏
饮霜旅途劳顿,先回去休息吧。」
  寒凝渊躬身道:「谢过三圣,晚辈告退。」晏饮霜也向三圣躬身行礼,随寒
凝渊一同退出大堂,心中却惴惴不安,向他道:「寒公子,三圣并未应承此事,
只说会再行商议,这事我总觉不大稳妥。」
  寒凝渊停下脚步,面色一沉,道:「我们人微言轻,所谓证据,也不过是推
断而已,他们相信的几率当真小之又小。」他抬头望向天井上空的一片云彩,竟
皱眉怅然道:「墨贤弟,我恐怕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平日里潇洒自信,晏饮霜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颓然之色,不禁上前劝慰道:
「寒公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已尽己所能,相信天痕也不会怪罪于你。」
  寒凝渊自嘲一笑道:「借你吉言,美人说话向来都能抚慰心灵。」没想到他
怅然之刻也仍有如此风流言语,晏饮霜不禁脸一红,不敢再多话。
  二人前脚离开,三圣便离了坐下的云木大椅,转身看向身后屏风。屏风之后
转出一男一女,女子青衣翠发,红袖粉裙背负绿玉长剑,正是方才晏饮霜二人所
见之「斜影疏楼」商清璇,而男子面容饱经沧桑,却气质谦谦,正气内敛而自发,
一身灰色儒袍,显得干练沉稳,风骨傲人,眼中睿智非常,更有惊鸿雷霆,让人
能不自觉间生起敬意!
  三圣见那男子到来,竟微微欠身,向其行礼道:「恭迎掌教。」这灰衣男子
不是别人,正是天下儒门总掌教,煌天破的启蒙恩师,当今儒门第一人:「圣阳
儒侠」孟九擎!
  孟九擎欠身回礼,道:「三位师伯不必多礼。」接着直接问道:「我方才在
屏风后已听的分明,不知三位师伯有何看法?」
  君舍稷道:「回掌教,现今南乱未平,着实不宜遣将,但若其所言为真,怕
也并非小事,且其地深在锦朝腹地,若真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宦孝臣接着道:「寒凝渊此人恃才自傲,有求于人却话术层出,偏又想搏人
好感,让人难知其心,故难信其言也,而若要证其所言,恐怕得花费些时日,但
若不经查访便轻信他之言语调派神将,弊处甚多矣。」
  民为天将账本递与孟九擎,问道:「不知掌教如何看待?」
  孟九擎翻看着玉龙山庄账本,沉思片刻,道:「先不论神将调派的问题,快
活林之事,我等早有耳闻,只是苦于分身乏术,无暇顾忌。」
  民为天点头道:「鸿鸾城大战确有其事,前不久鸿鸾知州赵廉已递折上奏此
事,快活林之人买卖民女之事证据确凿,对抗官兵、杀人放火亦是明目张胆,已
引发鸿鸾百姓的惶恐之情,赵知州在折中亦恳请我们能出手剿灭快活林。」
  宦孝臣道:「缉罪阁已盯上快活林,但数月不得眉目,可见其手段确实非一
般捕快所能应付。」
  孟九擎合上账本,沉吟片刻,道:「账本不假,确实是玉龙山庄这些年买卖
玉雪苔的明细,与寒凝渊所说并无二致。况且,摧花药王有何能为,三位师伯也
必然知晓,他之分析,多半不错。」
  君舍稷道:「其事即便为真,其要求我等也难以答应,此次我们邀请三教同
道来此共商如何应对南土妖邪之乱,除却一甲侯需拱卫京畿,汗武、白虎、药花
三位神将皆已回到东京整顿待命,不日便会开拔向南,此时贸然调兵遣将,只怕
会误了大事。」
  孟九擎皱眉深思,眼中不时精光闪过,不多时,便听他道:「孟坪镇距葬雪
天关不远,如果那里真有组织包藏祸心,串通北海妖族两面夹攻天关,那北方再
无险可守,中原危亦。退一步说,即便它未与北境联合,但如若起事,将是在中
原腹地启战,届时黎民遭苦,其危害不言而喻也。」
  三圣相互对视一眼,宦孝臣上前问道:「掌教的意思是……?」
  孟九擎道:「孟坪镇距东京西都距离相仿,依我看,可这般而行……」
         * * * * * * * * * * * * * * * * *
  距墨天痕返回西都已过两日,两日来,他与贺紫薰轮流监看快活林暗桩,那
人却始终闭门不出,不见动静。墨天痕牵挂梦颖安危,等的心焦气躁,好几次按
捺不住想冲进屋揪住那人审问,皆被一旁捕快们拦下,劝阻他不要冲动。
  这日,贺紫薰探望完贺巽霆,前来替换与墨天痕搭档的捕快,墨天痕见到她,
问道:「贺老阁主伤势如何了?」
  贺紫薰想到贺巽霆伤情,黯然道:「义父功底深厚,性命无虞,但重伤至此,
没个两三个月估计难以恢复。」
  墨天痕自知无力相帮,头一撇,望向那处不起眼的小屋,咬牙问道:「还得
等多久?」
  贺紫薰摇头道:「屋中之人不知接到什么计划,已多日不曾走动,我们还得
再等等。」
  听到此言,墨天痕再也按捺不住,当即便道:「这还得等到什么时候?你们
就没有想过他挖地道的可能吗?」
  贺紫薰剜了他一眼,训斥道:「这屋中每日都有炊烟升起,说明他还未走,
你不要因沉不住气而坏了大事!」
  墨天痕不敢大声扰了屋中之人,只得低吼道:「梦颖就在药王手中,你让我
如何沉得住气?」那日他先得梦颖与药王同行的线索,又见梦鹂被装在设有橙辉
焰火的盒中,早已笃信梦颖身陷魔爪,心中更是焦虑不安。
  贺紫薰亦不甘示弱道:「我们监视多日,此时最忌打草惊蛇,我明白你的心
情,但你不要给我乱来!」
  就在二人针锋相对间,突听贺紫荆道:「你们看!」二人赶忙望去,只见小
屋中那人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四下张望,直至确定四周无人注意,这才大摇大摆
的走上街去。
  墨天痕一见,顿时起身就要追上,却被贺紫薰一把拉住,她先吩咐贺紫荆等
人先行跟上,随后板着脸对一脸不解的墨天痕道:「我们此去乃是追踪,不是抓
捕,你若不能忍住抓他的冲动,那就待在这等我们消息!我绝不能能让你的冲动
坏了大事!」墨天痕顿时哑口无言,他自然不愿原地待命,但以他目前心态,看
见那人恐怕真难以按捺自己。
  正踌躇间,贺紫薰又道:「你不如回缉罪阁等我消息,我会沿途留下记号,
你可随缉罪阁后续人马一同行动。」
  墨天痕忙道:「不成!明知梦颖有难,你让我如何坐视?我要与你同去!」
  「那你就乖乖给我收敛住性子,如若因你冲动而导致线索断开,打草惊蛇不
说,谁知再找新线索又要花费多久?若到那时,薛姑娘也只会吃更多苦头,这些
你应该明了,不需我再重复!」贺紫薰严厉道。
  墨天痕咬牙道:「我自然知晓,我答应你绝不意气用事!」
  贺紫薰盯着男儿双眼片刻,点头道:「好,我们出发!」
  那快活林暗桩出门后一路往城北走去,时不时停下脚步四下张望,以防有人
跟踪。贺紫荆带的缉罪阁捕快都是些跟踪好手,也不惧他反侦察,一路牢牢紧跟。
待到出城后,城外人烟稀少,大路上人亦不多,众捕快这才放慢脚步,分兵三路,
一路远远吊着此人,一路在道路两旁林中潜行,一路超至此人身前,形成四面合
围之势,以免被其走脱。
  贺紫薰与墨天痕沿着先头队伍留下的暗号而行,不就便追上跟踪小组,问明
情况后,贺紫薰看了墨天痕一眼,道:「我们就在追踪组,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事情。」墨天痕默然点头。
  而就在贺墨二人北出城门追踪嫌犯第二日,寒凝渊与晏饮霜也从东京并马而
回,进城之后,寒凝渊勒马对晏饮霜道:「晏姑娘,劳烦你前往缉罪阁通知墨贤
弟,待我去过龙皇飞将府便往那与你们会合。」
  晏饮霜点头答应,拍马而去,寒凝渊向沿路百姓问明方向后,亦拨马往另一
方向而行,在城中策马足有三刻钟,方才到达一座气派府邸之前,抬头望去,正
见「镇西龙皇飞将府」七个大字。
  龙皇飞将位列锦朝十二神将之辰,前代飞将千楚棠乃当朝太后之兄,在先帝
钟锴未登基之前便与其在战场之上结为生死至交,又兼在南疆、西域战功赫赫,
杀敌无算,与十二神将「将神」北落师门二人同被先帝加封为当朝仅有的两名异
姓王,北落师门被冠「一甲侯」之名,受封「镇东神王」,坐镇京畿邑锽,统领
十二神将,而千楚棠与皇室关系斐然,受封「镇西龙皇」(注3),坐镇西都镐
京,与北落师门一东一西,相互呼应。怎奈千楚棠于战阵中创伤颇多,顽疾难愈,
英年早逝,「龙皇飞将」之名便传与其子千鎏影。
  千鎏影承接「龙皇飞将」一职时年方二九,尚不及弱冠,但其生于将门,自
小耳濡目染,熟读兵书,精练武艺,亦随父亲上过战阵,浴血杀敌,本领资历在
军中都是数一数二,且其少年老成,沉稳持重,善用兵又不乏拼劲,颇具乃父雄
风,深得先帝喜爱,怎奈千家已位极人臣,再难封赏,便将其收为义子,与太子
钟铮结为义兄弟,又封其妹千兰影为「龙影郡主」,享尽荣宠。
  寒凝渊远远见那座府邸两扇大门之上各雕一只有翼金龙,威武灿芒,气派非
凡,大门前兵丁披坚执锐,甲胄森然,共有八队,其中四队往来巡逻,行进间章
法有度,另四队则结成阵势,顾守正门。寒凝渊久在行伍,一眼看出那八队兵丁
看似只是守门巡逻,实则按战阵之序,相为呼应,若遇敌来攻,可迅速围城剿杀
之局,心道:「这龙皇飞将贵为皇亲国戚,府邸确是气势不凡,不过用战阵守门,
倒也太过唬人。」随即翻身下马,来到战阵之前,亮出一枚金黄之物,对守门将
士道:「在下从东京邑锽携密令而来,求见龙皇飞将千将军,烦请这位大哥通报
一声。」
  那守门将官定睛一看,认出他手中之物竟是调兵印信,顿时不敢怠慢,抱拳
躬身道:「不必通报,请大人随我来。」
  寒凝渊随那将官走入将军府,进门不久,便听到一阵击鼓呐喊之声,好奇问
道:「贵府中怎会有如此声响?」那将官道:「回大人的话,我家将军正在校场
操练私兵,故而有此声响。」寒凝渊恍然,十二神将除掌朝廷军权以外,一些神
将亦容许留有私兵,人数一般不足千人,仅充护卫之用,但这些私兵既为近卫,
通常都是各神将精心培养出的嫡系精锐,其作战能力任谁都不可小觑。
  二人一路来到将军府校场,只见偌大场地之上,数百兵丁正披挂周全,结阵
而行,场边演武台之上,一名少年将军身披金甲,手执令旗,正在操演兵士,金
旗挥舞间气度从容,颇具威势,阵中军士行进间亦流畅自然,不见一丝生涩。寒
凝渊看那将军身姿挺拔,器宇轩昂,冷峻沉静,再观场中演练,不禁点头心道:
「想来那就是千鎏影了,人说龙皇飞将少年英雄,就观此阵操练而言,确非等闲。」
正赞叹间,耳边忽闻连声欢呼,却见是一旁靶场中,又有一名少年将军策马挽弓,
一连三箭,箭箭射中远处箭靶正中,箭靶之上亦有数根羽箭,皆是在红心正中,
想来也是他之前射中。那将军体型削瘦,身量颇短,宛如一名志学之年的童子,
头盔之下却是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眉清目秀,唇红齿皓,生的十分俊俏。寒
凝渊见他虽是箭法如神,身上却并无行伍之气,眼中虽有杀意,但浑身却并无杀
气,显然未经战事磨砺,刚想开口问话,二人已走到演武台前,守门将官上台对
那少年将军道:「启禀将军,东京有传令官前来。」
  那少年将军将令旗交与身边副将,从台上一跃纵至寒凝渊身前,上下打量了
他几眼,鄙夷般讽道:「儒门如今连传令官都要安插自己亲信了吗。」这才问道:
「你带来什么消息?」
  寒凝渊也不恼怒,半跪于地行礼道:「参见将军」,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书
信递与那少年将军,同时亮出调兵信印,道:「圣上密旨,快活林贼人包藏祸心,
于我大锦腹地私屯战备物资,杀戮一方良民,祸害良家无数,扰乱民生治安,其
罪不容赦,其人不可留也,但因南乱未平,特令龙皇飞将千鎏影率本部精兵奇袭
其据点孟坪镇,望将军尽量做到速战速决,保证如期出兵南土。」
  「快活林?」千鎏影常年带兵在外,对政事民生本不大过问,但朝廷遣神将
对一个从未听过的组织用兵,还是在发兵前夕,难免会令他心生疑窦,忙拆开密
函一看,其中所书与寒凝渊所说一般无二,不禁道:「虽说为将者令行禁止,但
圣上这道密旨未免太过怪异,不知本王可否得知详细情形?」
  寒凝渊恭敬道:「这是自然。」便把快活林之事说与千鎏影。千鎏影听罢,
皱眉道:「仅凭推断便往孟坪进兵,是否太过草率?再者,依照推断,孟坪镇贼
人可能有三千之数,纵然我麾下亲兵以一当十,也无法保证以少敌多仍能速战速
决。」
  寒凝渊道:「这在下便不知了,想圣上有朝中惯战大儒辅佐,调兵定有深意,
将军不妨暂且听命行事。」
  千鎏影叹道:「也罢,且看朝廷后续有何动作便是。」
  正说间,寒凝渊身后马蹄声作响,只听一道银铃般的女声传来:「大哥,你
练完了没有?」回头望去,却是方才在靶场射箭的少年将军,那将军策马走到近
前,脱下铁盔,竟散下三千如瀑青丝,寒凝渊观「他」星眸炯然,肌肤白皙娇嫩,
水灵出彩,不禁恍然,先前他在远处未看真切,「他」又甲胄在身不见原本身材,
原来这「身材消瘦」的少年将军竟是名可爱娇美的精致少女,直叹自己看走了眼。
  那少女下马来至千鎏影身前,一旁将官皆对她行礼,寒凝渊稍一思索,便想
到关窍——这神将府中地位崇高,又称呼千鎏影为大哥的女子,除了她,还会有
谁?当即半跪行礼道:「参见龙影郡主!」
  此女正是凤月楼上女扮男装,与墨天痕发、贺紫薰发生冲突的娇蛮少女千兰
影,此刻她见有名俊逸不凡的陌生男子,顿时心生好奇,问道:「大哥,这人是
谁?」
  千鎏影虽对寒凝渊不大喜欢,但对这妹妹极是宠溺,见她发问,便向寒凝渊
道:「报上你的名字吧。」
  寒凝渊答道:「在下姓寒名凝渊。」
  「寒凝渊?」听到此名,千鎏影顿时一怔,问道:「你来自玉龙山庄?」
  「正是。」
  「哈,原来是你,倒是本王看走眼,不过你与凌峭长的也太不相像了。」得
知其出身,千鎏影对他态度竟好转不少。
  寒凝渊微微一笑道:「家兄自早年与将军共事后,便常与我提起将军英雄威
武,乃国之栋梁,凝渊对将军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千鎏影摆手道:「你这穷酸不要在我这摆弄文采,我早听凌峭说他弟弟心思
缜密,智谋超群,临危不乱,来日可堪大器,今日见来却也无甚过人之处。」他
得见熟人兄弟,反而放下架子,口中言论虽是不屑,却带着玩笑的口气,使得气
质亲和不少。
  寒凝渊亦微笑道:「将军的八锁金龙阵也不过如此,若在平原遇骑兵包抄绕
后,外四锁同御八方来敌,便会捉襟见肘,甚至任人屠戮。」
  一旁副将听了,大怒道:「无知小儿休要在那信口雌黄!」千鎏影却招手让
那人收声,笑道:「有意思,此阵我与凌峭共事时只用过一次,当时他也未曾看
懂,不想你竟能一眼看出其中玄奥,看来凌峭所言非虚!你路途劳顿,可先到府
中休息,今日申时便可动身,届时我会通知你随军前往。来人,带寒先生去客房!」
  寒凝渊行礼告退,一旁副官见他走远,方才不忿问道:「将军,那厮辱及老
将军所创阵法,为何就这样放他走?」
  千鎏影淡淡道:「难道他说错了?」
  那副将不悦道:「老将军所创八锁金龙阵在当年中原平乱与南疆大战时所向
披靡,是历经战事磨砺的阵法,他一介黄口小儿,怎敢如此不敬?」
  千鎏影笑道:「你也知那是中原平乱与南疆大战,中原多水路,多城寨,而
南疆多山林,少平原,八锁金龙只需背依城墙天险,便能拒数倍之敌,然而你可
见父王在野战用过此阵?」
  那副将想了想,道:「这道不曾。」
  千鎏影突然严厉道:「八锁金龙,取『金龙锁关』之意,只能倚险御敌,是
为背水之阵,后防全无,如若遇上骑兵迂回,需分两锁御后,威力自然削减大半,
你带兵多年,竟连此理也不知吗?」
  那副将连忙请罪道:「末将知错!请将军责罚!」
  千鎏影冷冷道:「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你失去进取之心了吗?罚你回讲武堂
重习战阵要识一个月,归来时若还有让人贻笑大方的话语,你便回家种地去吧。」
  那副将惊的冷汗涔涔,连连道谢而去。千兰影睁大眼睛好奇问道:「大哥,
那寒凝渊到底是谁?」
  千鎏影怜爱的摸了摸妹妹的后脑,答道:「他是我一位同僚的兄弟,前来传
达圣上密令,兰儿,抱歉,我今日就要开拔,不能再陪你了。」他从小就很宠溺
这个妹妹,自父亲去世,他秉信「长兄如父」,对千兰影倍加呵护,除了应有的
家教严管外,其他方面皆是百依百顺。千兰影亦对这位长兄十分敬怕,自己虽有
些小性子,却从不敢违逆于他,只是千鎏影常年领兵在外,兄妹俩聚少离多,近
几日千鎏影刚被调回,原准备还有十数日才会出征,如今却突然要走,她自然有
些不舍,撅着红润小嘴道:「你才回来几天?朝廷就不能让你消停片刻吗?」
  千鎏影笑了笑,道:「为将者,江山未定,哪有消停的权利?你就好好待在
家里,不要再偷偷跑出去了。」
  千兰影不料自己偷溜之事还是被大哥知晓,顿时俏脸泛红,尴尬道:「你都
……知道啦……?是不是雨芊那个死丫头告密的!她死定了!回去我一定要打她
屁股!」
  千鎏影失笑道:「我想掌握你的行踪,还需你的丫鬟向我告密吗?你在府中,
下人们处处让着你,任性点也就罢了,怎能在外也对人颐指气使,端小姐架子?」
  千兰影摇着娇小身躯,一声「大哥——」甜甜腻腻的拖了老长,撒娇着道:
「你是不知道那个臭女人说话有多难听,满嘴的污言秽语!」
  千鎏影不动声色的后退小半步,道:「少在那卖乖,你不招惹人家,人家为
什么会骂你?再说,我还没追究你私自出府之事呢,仗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就
敢四处惹事,亏的这次是碰上的是明事理之人,若是碰上武功高强的歹人,我看
你该如何处理。」
  千兰影自知理亏,嬉笑这又贴了上去,道:「好啦……大哥,我知道错啦
……你这次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呀?」
  千鎏影斜睨了眼正在发嗲求怜的妹妹,道:「这次是奇袭,应该很快吧,你
就老老实实待在府中,如若我回来又听到你到处乱跑的消息,那你你就别怪大哥
『心狠手辣』了。」
  千兰影俏唇撅的老高,不情愿道:「知道啦……大哥,我方才骑射出了一身
汗,就先回去沐浴啦!」说罢将方才所骑战马交给一旁兵丁,自己一人迈着小碎
步朝校场外走去。
  目送这个调皮又让自己无可奈何的妹妹离去,千鎏影轻轻一笑,转瞬面容一
肃,转身对众副将道:「传我命令,兵武库即刻准备兵甲粮草,务必在未时前全
数备齐,交与飞龙营,不得有误!你们命令传达到后,便去议事厅等我。」
  众副将领命,各自出发前去准备,这时,校场中整齐的步伐戛然而止,阵型
演练已然终了,方才接手练兵的副将将令旗双手奉上,道:「启禀将军,飞龙营
阵法操练完成,请指示。」
  千鎏影借过令旗,道:「传令下去,飞龙营于未时在校场集结,整装出征。」
那副将虽是生疑,仍是转身传令去了。出了校场,千鎏影来到飞将府议事厅中,
之前前去发令的众将已经归来在此等候,见他前来,齐齐上千行礼。千鎏影径直
走到主位,掀裾而坐,取下头盔环顾四周,众副将皆是定定的望着他,眼中满是
期待。
  「我知道朝廷突然要求发兵,诸位将军必有话要说。」千鎏影指着最近的一
名中年副将道:「张将军,你先说吧。」
  那张将军躬身道:「启禀将军,方才将军回来之前,我们几人已商议过一段
时间,大家一致认为,正值发兵南疆前夕,朝廷此令颇为蹊跷,不但让我们以寡
敌众,还在对手实力不明的情况下要求速战速决,我怕……」他欲言又止,似乎
有所顾忌。
  千鎏影摆摆手,轻松道:「张将军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是。」张将军应道:「以三百对三千,战损难以估计,我们担心……将军
功高震主,朝廷想借此机会,剪除将军羽翼。」
  听罢张将军所说,千鎏影神色一绷,却是憋不住笑了出来,道:「你们这帮
大老粗,打了几十年仗,现在怎喜欢瞎掰起政治来?功高震主?一甲侯之功,我
与父王加起来都及不上,圣上若要玩弄权术,也该去剪他的羽翼。好好动动你们
的脑子想一想,朝廷调兵,是圣上一人说的算吗?没儒门那几个穷酸同意,这虎
符能轻易出的了邑锽?」
  一旁另一名副将惊道:「难道说……是儒门想要动将军?」
  「唔?」千鎏影闻言,眉头一扬,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我说诸位将军,
你们莫要有点风吹草动就觉得大难临头,朝廷正是用将之际,儒门若想借刀杀人,
这做的未免也太过张扬,除非是那几个穷酸脑袋坏了,不然谁有闲心来害本王?
你们能不把本王想的那么招人厌吗?」
  「这……」堂下众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千鎏影取出怀中密旨,
对堂下众人道:「圣上密旨我已看过,里面已向本王详细说明此次调兵的理由和
计划,众位将军请自行传阅。」待众将阅读之时,他又道:「孟坪镇周边地势狭
窄,多为山地,阵型不易展开,最适小股精锐突袭,而我们常年在南疆,惯熟山
地作战,故而朝廷才有此选择。」
  原来寒凝渊在校场时所说之话只占密旨内容半数,密旨后半段有详细的朝廷
调兵计划,以防千鎏影心生怨言。众将看完密旨,方才释然,但仍有人担心道:
「将军,出兵南疆,刻不容缓,我们这几日也只是修整,朝廷此令让我们速战速
决,如果届时我们未能取下快活林,岂不打乱朝廷全盘计划?」
  千鎏影不以为意道:「以我飞龙营精锐之力,打不下个区区快活林,那我们
这帮神将也别守边关了,乖乖回家种田,静看世事纷争,岂不舒服?再说,密旨
中只说尽量做到,并未下死命令,如若攻打不下,谅朝廷也无法怪罪。」却是不
动声色的摸了摸胸口,暗道:「这阵仗若是打不下来,我真的可以带小妹找处田
园颐养天年了。」
  一番辩论,众将再无异议,各自回营整顿,准备发兵去了。
  且说寒凝渊走出校场,与引路的副将知会了一声,便出府去寻晏饮霜,来到
缉罪阁门口,却见晏饮霜俏脸煞白,正牵着马在门口焦急等待。
  晏饮霜看到他前来,快步迎上,急道:「不好了,天痕他们已经出发了。」
  寒凝渊忙安抚道:「你莫急,详细说与我听。」晏饮霜便把贺巽霆受伤,众
人发现并监视快活林暗桩之事说了出来,接着又道:「他们昨日上午便已动身,
我们不知还能不能追上。」
  寒凝渊皱眉道:「焉知那暗桩的行走路线是否与龙皇飞将的行军路线重合?
况且贺巽霆老爷子受伤,他们一众捕快若遇上快活林人马,焉能抵敌?是我疏忽,
求得援兵后没有用飞鸽先行传书,这时间差真是令人难受……」
  晏饮霜听他推断如此悲观,心下担忧墨天痕安危,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要不然……我们先行去追?」
  寒凝渊观她手不离缰,知晓她早有想法,他自己其实也有此意,眼中顿时一
亮,但转瞬摇头道:「不妥,先不说我需为龙皇飞将引路没法先行离开,即便我
们追上墨贤弟,若遇上花千榭与药王那个层级的高手,也是不大够看,弄不好会
白送性命,还会打草惊蛇,坏了大计……」
  晏饮霜关心则乱,早已六神无主,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在
这干等就成吗?」
  寒凝渊久经战阵,虑事自会从大局出发,并未理会晏饮霜情急之下的责难,
抚颔深思片刻,方道:「我们按原计划行事,随龙皇飞将一道前往快活林。」
  晏饮霜惊道:「难道就不管天痕他们了吗?」
  寒凝渊镇定道:「你冷静点,听我说,墨贤弟他们只是跟踪,只要小心行藏,
也未必会有危险,贺捕头机敏过人,若循着那暗桩找到快活林所在,绝不会轻举
妄动,我们既然帮不上忙,不如随军同行,到那与他们会合才是正理。」
  晏饮霜听他沉着分析,悬着的心才放下大半,翻身上马道:「事不宜迟,我
们即刻去神将府吧。」
  寒凝渊亦调转马头,应道:「好,但有一事我需与你说明,命令刚刚传到,
部队不可能立即开拔,整军整备是必须,所以你得耐心等待。」
  晏饮霜顿时又急道:「这要耐心到什么时候?」
  寒凝渊无奈解释道:「朝廷密旨让他速战速决,千鎏影又是久经沙场,整军
速度自然不会慢,你定要沉住气,莫要像薛姑娘一样擅自行动,那样反而平添麻
烦。」
  晏饮霜知他言之在理,只得点头应下,二人同时策马扬鞭,往神将府而去。
         * * * * * * * * * * * * * * * * *
  时光转逝,贺紫薰与墨天痕带队追踪快活林暗桩已有四日,期间那人并未有
所发觉,只如平常行人一样,白天赶路,晚上住店,看似是要返回快活林交差。
  这日早上,那快活林暗桩终是抵达孟坪镇外,却未进入,而是绕镇往不远处
的山群而去。贺紫薰与贺紫荆敏锐的意识到那人是往快活林据点而去,之后只会
离魔巢越来越近,怎奈确切位置并未查明,众人也不好现在退去,贺紫薰只得吩
咐众人小心跟随,若遇敌人能走便走,不可恋战。
  众捕快得令,小心跟在那暗桩身后行了约两三里,两边已尽是荒山野林,不
见人烟。贺紫薰担心众捕快太过深入,正欲退去,却见那暗桩忽的停下脚步,竟
朝众人所在方向诡异一笑!贺紫薰顿时瞳孔一缩,俏脸煞白,叫道:「不好!大
伙快撤!」
  话音未落,两旁山上已是杀声遍野!墨天痕四顾望去,只见山上之人皆是藤
条缠身,绿枝束顶,手中持枪握刀,一时竟不知有多少人马冲杀而下!
  「走!」贺紫薰当机立断,指挥众捕快向原路返回,不料众人一转身,却见
后路上亦有一支人马包抄而来,已与山上敌人形成合围之势!
  眼见难以走脱,众捕快迅速拔剑在手,背贴背靠拢,贺紫荆凝重道:「师姐,
我们中计了,现在怎么办。」
  贺紫薰望着四下不断逼近的敌人,知晓如若强行突围生机渺茫,一跺脚,高
声道:「你们是哪一路人马?请领头人与我说话!」
  话音落下,前方人群后,一道人影飞跃而出,来到贺紫薰面前一丈左右,却
是一名面容妖异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先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贺紫薰与贺紫荆半
晌,表情如同在欣赏两件珍世玩物一般,随即开口道:「不错,都是一等一的美
人,尤其是大美人,简直堪称尤物!」
  贺紫薰不料来人开口竟提及这种事情,俏脸一绷,问道:「你们究竟是谁?
为何要埋伏我们?」
  那人笑道:「在下快活林玉千机,摧花药王首徒,奉家父之命在此请贺捕头
与墨少侠往林中作客。」
  贺紫荆在一旁小声道:「听他言语,好像是想生擒我们,师姐,要拼吗?」
  墨天痕亦声道:「快活林之人残忍好淫,如若落到他们手中,还不知会怎样
对待我们。」
  贺紫薰心道:「无论如何,先探探口风,再不济,拖延时间也好。」于是对
玉千机道:「你们这阵仗,是来请我们『作客』的?看来玉公子也无甚诚意。」
  玉千机道:「我们如此兴师动众,为何会毫无诚意?还请贺捕头乖乖就范,
也免得刀兵相向,如若伤了玉体,回林中玩耍时也不痛快,不是吗?」
  「玩耍?」贺紫薰看向四周,那些壮汉脸上表情无不贪婪急色,恨不得立刻
就把她与贺紫荆剥光一般,顿时明白玉千机所说「玩耍」是何意义,当即怒道:
「想要辱我,门都没有!缉罪阁众捕快听令,我们杀出去!」说罢挥鞭执剑,率
先攻向玉千机!
  玉千机早防着贺紫薰会突然发难,正欲躲过,却忽感一股锋锐之气从贺紫薰
身后传来,竟是墨天痕八舞剑招后发先至,转眼已越过贺紫薰,直取他面门!
  「好小子!」玉千机不料墨天痕剑招竟有如斯威力,大喝一声,发足全力向
后飘移腾挪,不料墨天痕剑锋竟如灵蛇般尾随而至,逼的他一路退至快活林人群
之前!眼见无路可退,玉千机足下猛然再发力,一个空翻跃至人墙之外,而方才
他身后人群不及闪躲,当先两人竟墨天痕被一剑洞穿,而墨武春秋洞穿两人之后,
剑意、剑气皆不止歇,又将第三人凌空射穿!
  墨天痕一剑击穿三人,鲜血四散迸开,惊的周围之人如见鬼神,不住后退,
而他面容怒火盛燃,甩开剑上的残破尸首,望向玉千机,二话不说,再度攻上!
场中贺紫薰见墨天痕一剑立威,破开缺口,顿时欣喜不已,忙令道:「大家跟上
小墨!」
  玉千机被他连番抢攻,亦是心中生怒,吼道:「还愣着作甚!这小子交我,
你们给我围上去!」一旁快活林成员得令,亦纷纷挺枪举刀,朝众人猛攻而去,
众捕快亦奋力举刀反抗,怎奈以寡敌众,一小会功夫,便又被围住,有几人抵敌
不住,被长枪乱剑捅的血肉模糊,命丧当场!
  墨天痕缠住玉千机,对贺紫薰吼道:「薰儿!带他们走!我来断后!」
  贺紫薰一听,又想到那日醉花楼中墨天痕主动请缨断后,瞬间鼻头一酸,眼
中泪花翻涌,心中悲道:「呆子!每次都这么作贱自己吗!」但她亦知如若无人
断后,她们今日一个也别想走掉,于是强忍着抹去眼泪,挥鞭逼开几名攻上的敌
人,当先开路,带领众捕快往来时的方向杀去。
  玉千机见众捕快正在突围,也吼道:「杀!除了那两个女捕,其他都给我杀
了!」
  缉罪阁捕快只不到十五人,而快活林此来足有五十余人,且个个悍勇非常,
不出片刻,几名队尾的捕快便难以招架,被乱刃剁成碎肉,充当突围尖刀的贺紫
薰亦遇上层层拦阻,连冲几次都被乱枪逼回,难有寸进,眼见身边同僚一个接着
一个惨死敌人刀下,她芳心一颤,吼道:「小墨!我们不成了!你快走!」
  墨天痕正与玉千机你来我往,斗的难解难分,忽听贺紫薰悲鸣,稍一分神,
玉千机一掌已扑面而来!墨天痕急忙横剑相挡,只听「砰」的一声,仓促接招的
墨天痕难敌玉千机雄力,接连倒退数步,却正好来到快活林的包围圈外!
  见身后便是敌手的人墙,墨天痕索性转身挥剑,八舞剑意再起,银芒如弦月
当空,一刃横斩!最外一排人猝不及防,身躯顿时拦腰断成两截!然而墨天痕一
心解众捕快之围,却让背后空门打开!玉千机又怎会错失如此良机,踏步一掌,
正中墨天痕后心!
  空门被袭,墨天痕顿时口喷血箭,向前踉跄数步,却借着这一掌之势,再度
挥剑斩倒前方两人,终是杀回包围圈中!
  贺紫薰惊见面前人墙撕裂,墨天痕浑身是血的冲杀进来,忙挥鞭赶开意图偷
袭他的敌人,抢到他身边,泪水再也止不住,哭喊道:「你傻吗!都已经出去了,
为什么还要回来!」
  墨天痕只觉胸中又是一口血意上涌,一咬牙,竟生生咽了回去,摇头道:
「我绝不会弃你不顾,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这是,玉千机亦走入人墙,笑道:「二位何必这么悲观?在下本就没将二位
置于死地的念头,乖乖就范也可少受刀兵之苦。」
  「快活林人为非作歹,我在鸿鸾便见识过了,你又何必在这惺惺作态?」墨
天痕一抹嘴角血珠,剑势再起,怒道:「墨天痕绝不会屈服于奸宄之徒!」一声
「绝不屈服」,唤醒众捕快心中残存斗志,亦唤起墨天痕胸中浩然正气,墨狂剑
意再现之刻,竟是终式「剑罚百世罪」紧跟初式「剑断妖邪路」连续而出!
  断邪之招,坚挺无铸,罚罪之剑,正气炽烈,墨天痕八舞两式连环,一时间
剑气剑意排山倒海,冲向玉千机!玉千机不料墨天痕还有此强猛之招,只觉眼前
剑式气势无匹,自己万难抵挡,连忙抽身急退!而一旁快活林兵士躲闪不及,纷
纷中招,霎时皮开肉绽,兵摧骨断!
  墨天痕一击得手,随即春秋再起锋火,「剑御千秋风」紧接「剑扫长空焰」,
呼啸狂风助长咆哮烈炎,一式焚天!数十名快活林之人惨遭狂火焚身,发出阵阵
凄惨号叫,随之化为块块焦炭!
  玉千机见墨天痕竟有如此武艺,原先自信而蔑视的神情早就一扫而空,腹诽
道:「这可要命了,呼延逆心这天杀的,为何不告诉我这小子这般生猛!」
  墨天痕一番急招连环,精神消耗剧烈,真气亦难以为继,不禁以剑拄地粗喘
起来,方才他一顿怒招,干掉近半数敌人,但缉罪阁捕快亦有死伤,人数上仍有
劣势,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挣扎着再度挺起腰板,回头望去,缉罪阁捕快们除去
贺紫薰、贺紫荆外,仅余五人,且几乎人人带伤,情势仍不容乐观。
  墨天痕方才两招太过震撼,围杀的快活林之人见到同伴死时惨状,不由心里
发毛,攻势也随之一缓,众捕快终有一丝喘息机会,纷纷向墨天痕靠拢而来。
  贺紫薰得暇,见墨天痕满头大汗,胸膛剧烈起伏,却紧握墨剑,昂首傲立,
不由想到当日醉花楼大战时,男儿也是这般英雄姿态,芳心不由泛起倾慕之情:
一生得此男儿相伴,纵死,又有何妨!
  玉千机看着墨天痕坚毅不屈的面孔,心中也是一阵打突,嘶吼道:「快上!
别让他们有喘息的时间!」快活林众人虽是畏惧,却也不敢不听命令,只得硬着
头皮再度攻上,而众捕快虽有伤在身,但因墨天痕方才大展神威,使得众人斗志
高昂,更添悍勇之意,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与快活林众人杀作一团!
  「小墨,我与紫荆缠住他,你先去对付那些杂兵!」贺紫薰突然道。
  「不成,那人武功远高于你,我不能让你去冒险!」墨天痕当即驳道,他自
知若论根基,自己与千机仍有不小差距,全靠八舞剑意弥平,贺紫薰与贺紫荆的
武艺虽在众捕快当中最高,但连自己都尚且不如,又如何敌得过玉千机?
  「不要婆婆妈妈的!」贺紫薰突然提高音量,怒瞪着墨天痕道:「大家的命
就在你的手里,若不这么做,大家都要完蛋!」说罢,也不等墨天痕反驳,便挥
鞭攻向玉千机!一旁贺紫荆也深深看了墨天痕一眼,却未再说话,直接仗剑跟上
贺紫薰步伐,与她形成左右夹攻之势!
  「哎——!」墨天痕一声长叹,自知贺紫薰说的在理,只得强压担忧之情,
回首再出八舞之招!众捕快得墨天痕专心救援,压力大减,以寡敌众之下,竟不
再一味御守,反而开始还击!
  玉千机自然看出贺紫薰盘算,一边接招,一边怒道:「就凭你们两个,也想
拦住我?」
  贺紫薰冷冷道:「不妨一试!」鞭舞如蛟,罩住玉千机!一旁贺紫荆也不甘
示弱,长剑连番抢攻,配合贺紫薰长鞭远程袭扰,玉千机竟一时进退不得!
  墨天痕心中牵挂贺紫薰安危,出招毫无保留,墨剑每次挥动,必染鲜血,杀
的快活林兵众越来越怕,使得原本以少敌多之局,竟逐渐变成人少一方渐占上风!
而不远处,玉千机慢慢适应两女合攻,亦开始步步转守为攻!不多时,近身而战
的贺紫荆便被玉千机窥中空门,一掌直落她前胸,将她拍出一丈之外,顿时血染
衣袍!贺紫薰见状,手腕一抖,长鞭辫梢似剑一般凌空直刺玉千机面门!却见玉
千机不慌不忙,伸出两指,竟正好钳住那疾刺而来的辫梢,随即露出嘲弄般的笑
容抓住辫梢,也是手腕一抖,贺紫薰只感一股柔劲牵引,竟控不住自己脚步,踉
踉跄跄的朝玉千机怀中撞去!
  「不好!」贺紫薰心中暗叫,忙松开鞭柄,欲往后退拉开距离,不料下一刻
玉千机已欺上,一拳向她小腹打来!贺紫薰心中一惊,闪避不及,毫无阻拦的被
那一拳轰中,顿时闷哼一声,血雾狂喷,向后飞出数尺,跪倒在地!
  就在二女不支溃败同时,贺紫薰只听背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琴弦响动,
仍在溢血的嘴角竟顿时浮出一丝自信的笑容,道:「你们完了!」
  玉千机不料她竟如此自信,循声望去,却见属下军兵早已剩不足十人,正惊
恐的望向那玄衣墨剑,宛如鬼神的少年,而墨天痕剑锋向天,无形剑意凝成有形
之琴,正在弹拨一曲——大音希声!
  道门至极之声,墨家惊世剑意,玄奥之招相辅相成,奏出撼世神音,化为耀
天白芒,分袭最后之敌!白芒过处,仅剩的快活林军兵难抵雄力冲击,瞬时筋摧
骨折,命丧黄泉!玉千机根基虽厚,也抵挡的十分艰难,白芒过后,他足下已陷
地一尺,双袖前胸衣物亦残破不堪,狼狈至极。
  「小墨!趁现在!」人数劣势已然不存,贺紫薰当机立断,挣扎起身,上前
扶起正在呕血的贺紫荆,对墨天痕道:「快走!」
  墨天痕与众捕快应声往来时方向冲去,却见玉千机咬牙切齿的伫在路中,恨
恨道:「想走?你们今天一个也走……」话未说完,贺紫薰已抬手扬鞭,向他抽
去!玉千机方才一挡大音希声,已然受创,不及反应,竟被那一鞭结结实实的抽
中,原地翻了一跤,脸上顿时肿胀出一道紫红血痕。
  「废话真多!」贺紫薰甩鞭回手,脚下却是好不停歇,架着贺紫荆往前走去,
墨天痕亦率众捕快跟上。
  没过几步,两名女捕已来到犹自在地眼冒金星的玉千机附近,贺紫荆恼他待
人屠戮多名同僚,还将自己打伤,一把挣开贺紫薰搀扶,踉跄来到玉千机身前,
举剑便刺!
  就在玉千机即将授首之时,一道磅礴掌气竟从一旁山道上猛然轰下,贺紫荆
闪避不及,被那道掌气打的鲜血狂喷,倒飞三丈开外,在地上抽搐数下,头一歪,
竟是双眸圆瞪,死不瞑目!
  见贺紫荆竟当场身亡,贺紫薰顿时惊的浑身一僵,贺紫荆乃是贺巽霆收养的
七个孩子中最小一人,也是她们姐弟六人最疼爱的小妹,不料今日却在她眼前横
死山中!
  「紫……紫荆……」不可置信的神情,不可置信的事实,贺紫薰娇躯颤抖不
止,落下滴滴悲痛之泪,不远处众捕快亦是停下脚步,震惊当场!
  「还有高手!」墨天痕虽也惋惜贺紫荆香消玉殒,但深知此刻仍有大敌隐藏
暗处,还不是哀痛的时候,紧握墨剑向那道掌力发来的山坡望去,只见一名黄衣
人负手立于树梢之上,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缉罪阁众人而来!
  「大家小心!」墨天痕话音刚落,却听身后接连传来捕快们的惨叫之声,暗
道「不好!」,一转头,却见一名身材妖娆,面容姣美妖艳的黄衣女子满身血渍,
提着两颗表情惊恐头颅,正朝他盈盈浅笑,原先幸存的四名捕快早已身首异处!
  如此骇人景象,又让他想起墨家灭门当晚,那血流满院,尸横遍地的惨像,
顿时失了控制,发出一声凄厉尖啸,举剑便向那黄衣女子狠狠劈去!他这一剑势
大力沉,却毫无章法,女子轻松躲过,随后飘转身形,翛然来到他身后,玉掌精
准切中男儿后颈!
  墨天痕之感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足下一软,跌跪在地,却仍拄着剑挣扎站起,
回首又是一剑横削!
  「咦?」那黄衫女子颇觉奇怪,向后飘出数步,道:「真有意思,大椎穴受
我一击,竟还有力还击?」
  墨天痕此刻只觉脑中「嗡嗡」作响,站立不稳,眼中黄衫女子身影也似虚晃
分裂一般,恨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这是小女玉兰姬,方才率兵截你的乃是犬子玉千机。」墨天痕话刚问完,
便有一人揪着贺紫薰的衣襟,将她一路拖行至墨天痕面前,正是方才从山上发掌
击毙贺紫荆,又疾速飘下的黄衣人!
  「紫薰!」目睹所爱之人竟已不省人事,墨天痕狂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墨少侠真是心急,我父亲还未回答完你的问题呢!」黄衫女子妖媚一笑,
依偎到黄一男子身旁,道:「不过奴家对你很是喜欢,就由奴家来告诉你吧,我
父亲便是快活林天主——玉天一!你熟悉的花千榭,正是我快活林首席护法,亦
是玉天主首徒。」说罢,她又妖娆的舔了舔唇角,魅惑道:「怎么样,奴家回答
的这么详细,可还称你心意?」
  玉天一似笑非笑道:「说来惭愧,犬子原本以为仅凭自己便能将少侠你擒获,
不想少侠竟然如此英勇,逼的我父女二人出手,这点,玉天一佩服!」
  这时,原本狼狈躺在地上的玉千机也走到玉天一身旁,用阴冷的眼神盯住墨
天痕,随后蹲下身去,解开贺紫薰的衣襟,将满是泥尘的肮脏之手攀上了昏迷女
捕的高耸胸脯!
  「放开她!」玉千机此举,顿时激的墨天痕暴跳而起,「剑破苍穹扉」凌空
而出!
  「好剑法。」玉天一看见墨天痕盛怒一招,不禁赞叹一声,却见他一手托举
向天,一手胸前立掌,左腿弯曲独立,右腿盘挂在左膝之上,摆出一副极为怪异
的姿势,口中突叱一声奇怪音调,墨天痕突觉眼前绿光飘闪,似有一尊怒目金刚
拔地而起,身躯庞然伟岸,即便自己身处半空,亦需抬头仰望!
  「这是什么奇怪招式!」不及他反应,玉天一姿势微变,那尊绿色金刚似有
感应,当空一掌拍下!墨天痕猝不及防之下,被那金刚巨掌从半空按落,激起尘
烟四散!尘埃落定,只见墨天痕竟被生生拍进地中半尺,口中朱红四溅!
  墨天痕此刻只觉耳中嗡嗡作响,浑身如散架一般疼痛难忍,难以动弹,脑中
亦是昏涨。但见玉兰姬袅袅婷婷的走到墨天痕身边,俯身一看,佯装惊讶道:
「呀,墨少侠竟然还未死,真是福大命大!」她之声线极是魅惑,但在墨天痕听
来,不啻贯耳魔音,尖锐异常。
  「我不能在此倒下……我不能落入贼人之手……紫薰……母亲……」残存的
信念,仅存的斗志,却想不出希望所在,墨天痕紧握压在身下的墨武春秋,浑身
却无一丝能站起的气力,视线亦渐渐模糊:「不行……至少救紫薰出去……」最
后的意念,支撑他挣扎般缓缓撑起伤痕累累的身躯。玉兰姬饶有兴致的看着男儿
艰难的一点点离开陷坑,歪头道:「乖乖躺着多好呢,何必再爬起来受罪?要是
我失手打死你怎么办?林中可还有个小姑娘在等着你呢!」正在努力支起身躯的
墨天痕顿时怔住:「小姑娘……难道是……梦颖?!」然而不等他再有他想,玉
兰姬便伸处纤指,在他后脑玉枕穴上重重一点!墨天痕瞬时眼前一黑,复又扑倒
在地陷之中,彻底昏死过去!
  玉兰姬打晕墨天痕,转头对玉天撒娇般笑着道:「爹爹,女儿对这小子喜欢
的紧,你便赐给我好不好?」
  玉天一允道:「当然可以,一会欲林祭我们玩他的女人,你就玩他便是。」
  玉千机亦横抱着昏迷不醒的贺紫薰,眼中露出急色的淫光,见玉天一答应,
也接着道:「父亲,这女捕身段真没的说,我们猎艳多年,都少有这般绝色,待
会欲林祭我定要好好享用一番!」
  玉兰姬打趣道:「哥哥,你不是向来只爱开苞的吗?这女捕头看来已被人喝
了头汤,没想到你竟还有兴趣?」
  玉千机惋惜道:「不是头汤的确可惜,但既然遇上如此绝色,又岂能因不是
处子便草率错过?不过那个小的倒是个处子,只可惜没能活捉。」
  玉天一瞪了玉千机一眼,道:「你还有脸说?若非你托大非要一人前来,为
父又怎会为了救你将那小美女当场击毙?」
  玉千机受了父亲责骂,委屈辩解道:「父亲,这可不能怪孩儿,呼延逆心让
我们带人伏击,务必活捉这小子,却不告诉我们这小子竟如此厉害。而且,这小
子功法好生诡异,好似能使出剑意!」
  玉天一看了眼昏迷在地的墨天痕,微微点头道:「的确是剑意,真是难得。」
随后又看向一双儿女道:「呼延逆心的布计并无问题,若开始我们三人便一同出
手,也不会大费周章,只是这小子战力之高确实出乎意料,若非他为救那帮乌合
之众拼命受伤,又耗费不少真气,为父恐怕也未必抓的住他。」
  玉兰姬媚眼扫过墨天痕,玩味般笑道:「这样的男子既是英雄,也是傻蛋,
但不管怎样,我都喜欢——因为采补起来,最是爽快!」
         * * * * * * * * * * * * * * * * *
  就在墨天痕与贺紫薰被擒之时,孟坪镇郊的另一处山林中,一支轻装军队正
往山中行进,正是龙皇飞将千鎏影所率的麾下精锐飞龙营。在寒凝渊带领下,部
队正往快活林本营而去。
  走不多时,千鎏影观望四山坡,不禁哂道:「虽说这帮贼人暗自拥兵,却不
通兵法,这儿既为进山要口,竟不设任何明岗暗哨。」
  寒凝渊道:「此处离我探明地点尚有数里之遥,这帮贼众或许是因兵力不足,
所以收缩了防线,只把哨卡设在本营左近,故而这里不曾看到。」
  千鎏影笑道:「倒是我小觑他们了,以此处地形,三千人若是集中防守,的
确可挡数倍之敌。但若换我用兵,不妨在山后设下伏兵,居高临下,两面夹击,
反可尽歼数倍之敌。」随后对身后副将道:「传令下去,谨慎前进,仔细观察四
周山林动向,随时做好战斗准备,以防敌人从山上偷袭!」
  那副将领命而去,千鎏影亦是取下背上金弓,手拈三支精铁羽箭搭于弦上,
这才向前走去。身后士兵得主将命令,也各取兵刃,刀出鞘,弩上弦,行军速度
随之放缓。
  晏饮霜急着追上墨天痕,忽见部队行进变慢,不解其意,快步来至队伍最前,
问寒凝渊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四处一个人影也无,为何会突起戒备?」
  寒凝渊安抚她道:「这里已至快活林左近,千将军在防备有敌埋伏,我们孤
军深入,大意不得。」晏饮霜虽是心急,但知千鎏影此举稳妥,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得乖乖退至一边。
  又行片刻,千鎏影突然停下脚步,示意部队驻足,向四周山顶仔细望了几眼,
唤过副官道:「传令下去,神眼阵。」那副将一听,赶忙登高挥旗,飞龙营人马
阵型倏变,以千鎏影为中心,刀步兵持盾在山谷之中围成细长的椭圆外阵,弓弩
手在中结成圆阵,标枪手、长矛手与另一部分刀盾兵则在外阵与内阵之间的空隙
中穿插而立,每三名射手或投手身边,都保证有两名刀盾兵在侧。
  不足半刻时间,飞龙营已结阵完成,几名亲兵推来将台(注4)。千鎏影取
过令旗,登上将台,向面前一挥,却是指向来时方向。晏饮霜一见,心中大惊道:
「为何回撤?!」忙上前欲寻千鎏影问明缘由,却被一众亲卫拦住不得寸进,只
得高声叫道:「千将军!我们不是往快活林去吗?为何要后撤?」
  千鎏影低头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本将军决策,还需与你解释吗?晏姑娘,
你是破例随寒家老二一同前来,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一旁寒凝渊亦对她使眼色,让她不要再问。晏饮霜无奈,只得跟随阵型一同
缓缓后撤,却一直回首望向山中,秀目中满是担忧。
  然而飞龙营后退不足数丈距离,两边山头上突然杀喊四起,一时间从山后窜
出无数人马,居高临下向飞龙营阵型发起冲锋!
  千鎏影看着漫山遍野冲杀而下的敌人,脸上虽充满自信,仍是严肃吩咐道:
「令旗指挥变跑步传令!弓弩手、标枪手看我号令,刀步兵随时准备补位,全营
不要原地作战,边打边退,莫要让敌人形成包围!」说罢,把手中令旗一丢,喝
到:「盾手结阵!」一旁将台上的亲兵听令,高举手中曜铁轻盾,将千鎏影围的
密不透风,只在四周留下观察小口,方便他纵览战局。
  晏饮霜见此阵势方才明白,原来千鎏影早一步看出两旁山后设有伏兵,故而
提前结阵,向后退去,引伏兵主动现身!
  借助冲势,山上伏兵很快便杀至山脚附近,这时,只见神眼阵正中,盾阵倏
开,千鎏影金弓弦满如月,铁箭连珠齐发,正是破霞箭气——一气破云芒!
  破云之箭,驭风劲射,带起万丈璀璨霞光!炫光过后,当先两排山上伏兵竟
尽遭神箭穿脑,血溢四野!而千鎏影这一箭方才射出,身旁盾手们立刻结阵,复
又把他护在当中。
  主将一箭,即是杀敌,亦是号令,霎时间,神眼阵中弓弩齐发,箭雨又射翻
一排敌人!但自上而下毕竟快速,仍有不少敌人越过箭雨,向神眼外阵冲来!这
时,只见阵中又起霞光万千,缤纷光彩中,千鎏影第二箭又至!最前排之敌首当
其冲,竟被成片射倒!而中阵标枪手得此箭号令,亦向阵外掷出雉尾飞枪,这种
枪短小轻便,枪尾粘裹雉毛以增添稳定,在锦朝军中广泛使用,此时投出,仿如
人林中惊起无数飞鸟,这些「鸟儿」牙尖嘴利,顿时又放倒一排敌人。
  一轮远攻结束,冲下山的敌手至少死伤两百余人,但来犯者的弓弩手亦已行
进到位,他们居高临下,射程更足,正欲借助地利给与还击,不料刚一站定,却
遭一轮箭雨扫过,顿时人数十不存二!原来,飞龙营弓强弩劲,射程极远且精度
不俗,锦朝军队与四面之敌作战多年,从不曾让出一寸国土,三军用命固然是其
根本原因,但其特有的强弓劲弩亦在其中发挥不小的作用。
  但来犯者人数毕竟远高于飞龙营,前排弓手方才倒下,又有三排补上,朝山
下乱射而来,更有几名箭法准的弓手瞄上了千鎏影所在的盾阵,开弓便射!此时,
山下刀盾兵纷纷举盾护住远程兵种,山上箭矢如雨落下,却难贯穿这些轻薄黑亮
的铁盾,至多能在盾上留下些许细微的划痕,偶尔有箭矢穿过盾阵缝隙而入,却
又难破开飞龙营将士所穿的曜铁轻甲,而千鎏影身边亲兵所持之盾虽看似与普通
刀盾兵所持盾牌一般无二,但却更为坚固,箭矢射中其上,竟是纷纷弹开,连痕
迹亦难留下。
  借盾甲之利,来犯弓手一轮射完,飞龙营军士非但无一身亡,竟连负伤都不
曾有,趁山上弓手取箭搭弦的功夫复又打开盾阵,掷出漫天枪矛,弩箭齐射!千
鎏影身边盾阵亦再度打开,一箭披霞载云,沿山而上,箭头所经之处,不论人、
甲、树、石,皆遭洞穿!
  破霞箭气——一箭惊神!
  然而就在那枝神箭到达山顶,再无目标,即将冲上天际之刻,一抹红色身影
陡然显现,伸出两指拈花般夹住箭杆,竟毫不费力的止住此箭去势,将它从半空
中扯下!随即,那人亦从身后取出一副长弓,将截来的箭枝扣于弦上,竟向千鎏
影疾射而来!
  这一箭携风雷之势,迅疾猛烈,千鎏影在盾阵中看的真切,心知遇上高手,
忙叫道:「散开!」然而话音未落,那一箭已射在曜铁盾阵之上,只听一阵急促
刺耳的金属摩擦之声过后,那已挡下无数箭矢的曜铁轻盾竟遭洞穿!而那枝铁箭
去势未歇,又将持盾亲兵穿胸而过,直没入其脚下将台之中!
  晏饮霜亦在阵中挽弓而射,突见山坡上那道艳红身影,惊道:「花千榭!」
  山上那人红衣飘飘,风姿妖娆,不是花千榭又是谁!
  千鎏影见那名被射倒的亲兵胸口破开碗大空洞,血流如注,显然已然是救不
活,不禁啐了一口,道:「奶奶的,有两下子!」一抬头,只见花千榭已至半山
腰处,再度张弓扣弦,一箭劲射而来!千鎏影见这一箭速度如飞,知晓叫喊已来
不及,急忙扣弦张弓,一箭怒射!
  弓若明月圆缺之变,箭带战火延烧之威,正是破霞箭气——战火一气动云芒!
  两支羽箭相向而行,去势飞快,不及眨眼,箭尖已在半空相撞,顿时火花漫
天,碎铁激飞!然而花千榭虽射术精湛,千鎏影却是百练成雄,更兼家传「破霞
箭气」傍身,弓术已臻化境,射遍南疆西域罕逢敌手,两箭相会不久,花千榭所
射之箭便难抵千鎏影神箭冲击,寸寸崩碎!而千鎏影神箭去势不止,扔向花千榭
激射而去!
  花千榭见势不妙,身形飘转,险险躲过追命一箭,却被射中浮在半空的群摆,
顿时只听「撕拉」一声,那裙摆凌空被射成两截,断开那截随风飘去,而那支破
霞神箭在贯穿他身后一名无辜兵士后,只留下一处骇人箭眼,箭身已直没山体之
中,难测贯入深浅!
  不及赞叹,神眼阵中霞光再起,千鎏影神箭又至!花千榭赶忙拉弓应对,两
箭再次凌空相撞,结果依然是——花千榭败!
  「龙皇飞将,果然名不虚传!」花千榭竭尽全力,方才避开千鎏影此箭,心
思电闪:「若再被追身而射,恐怕就要交待在此了,不如强占先机!」脑有所想,
花千榭当机立断,脚蹬柄,袖拉弦,弓满如鱼,箭去似鹰,直取千鎏影!
  见花千榭再使强招,千鎏影叫了声:「好贼子,吃我这箭!」随即连抽两箭,
一箭在手,一箭上弦,刹那间,弦上之箭霞光缭绕,手中之箭云雾氤氲,不世箭
术连珠再出!
  烟霞一气·云芒动天!
  二人尽使平生所学,远射互攻,两枚箭矢再度于半空相会,一时间如星辰对
撞,声震长空,惊起硝烟漫布!
  硝烟之中,两箭角力却在顷刻间结束,一枝带光羽箭击碎相撞之箭,穿过层
层碎木,从硝烟迷雾中钻出,直取花千榭!花千榭猝不及防,只得举弓打来,欲
把此箭拨开,不料那一箭强猛至极,即便是穿越阻击而来,仍有不凡力道,只从
侧面一触,竟将他格挡之弓震的粉碎!但也托此弓之福,烟霞之箭偏离稍许,堪
堪擦过他的鬓角,直钉地下!
  方脱险境,未及喘歇,花千榭便又闻箭矢划空之声,正是千鎏影手中云芒之
箭穿越硝烟沙尘,向他面门劲射而来,已是近在咫尺!花千榭避无可避,红袍八
袖急舞,层层叠叠挡在身前,欲以铁袖一阻飞将夺命之箭!然而往日在他手中坚
硬如铁,堪比利刃的八条红袖,在千鎏影神箭之前,竟是难堪雄力,被撕扯内陷,
一瞬尽破!花千榭惊惶之下,忙下腰一躲,云芒之箭擦过他的额头,再度没入山
体之中,却在他额上留下一道殷红血印!
  三箭皆遭惨败,花千榭再无胆与千鎏影对拼,转而向山上奔去,而就在二人
对箭同时,山上快活林兵士阻碍大减,已冲到军阵之前!
  千鎏影看了眼仓皇而逃的花千榭,有看了眼阵前战局,不甘心的「嘁」了一
声,转而继续抽箭搭弓,每一射都能取数条性命,不出一会,原本已与外阵厮杀
在一起的敌人便被屠戮殆尽!
  待到千鎏影肃清阵前之敌,再寻花千榭身影之时,却见花千榭已逃到山顶处,
一跃翻至山后,不再露面。千鎏影嘴一咧,自言自语道:「躲?躲的掉吗!」随
后再从身边壶中取出一箭,却瞄向山顶地面,只听「绷」的一声,指松弦响,箭
裂长空!
  破霞箭气——神光一色裂云芒!
  箭挟神光云色,缤纷炫目,如电般穿过冲杀而下的兵士疾飞向上,一举轰上
山顶土坡!随即,山顶之上一声轰然响彻,尘土漫天,飞沙爆起,坚石碎裂纷纷
滚落,山上士兵顿觉一阵地动山摇,站立不住,皆惊骇莫名,有大胆者回头望去,
只见长空之上,一道极光远飞,而山顶斜坡竟被方才那箭轰缺了一角,崩出一道
一人多宽的半圆形缺口!
  神威一箭崩山碎石,快活林军兵深受震撼,纷纷停下脚步面面相觑,不知是
否该继续进攻,飞龙营众人则是欢呼雷霆,士气大震!
  千鎏影一箭立威,收弓远眺,发现山顶之后仍有人不断冒出,露出不屑神情
轻啐了一口道:「算你命大。」随后传令道:「命令部队,继续后撤!」
  而在山顶被轰出的缺口附近,花千榭惊魂未定的躺在山坡之上,额上冷汗直
流,粗气直喘,心中亦是惊骇万分:「这神将好生厉害!即便天主在此也未必能
讨到好处!绝不可正面与之对敌!」
  这时,一旁领导预备队的队长谏议道:「花护法,这么打下去我们损耗太大,
不是办法。」
  花千榭这才冷静下来,忖道:「此战最佳战果,是全歼飞龙营杀鸡儆猴,让
锦朝统治者不敢轻举妄动,但这样打下去万一战损过大,届时锦朝若来复仇,兵
力势必不足,反而不妙也。」于是道:「传令下去,各队暂时不要进入对方弩箭
射程,在山上快速行进包抄,先将敌人围住再说。还有,叮嘱他们各自散开,不
要挤在一起,迂回时多寻树木山石当作掩体,不要被当了活靶子。」
  两军厮杀多时,山坡上已不知留下不少快活林兵士尸首,千鎏影指挥飞龙营
且战且退,却见敌人不再顺坡冲锋,而是远远游离在弓弩射程之外飞速奔跑,不
禁轻哂道:「想迂回包抄?晚了!」随即令道:「入洞!卧龙!」
  传令官飞速奔跑于阵中,将这四字告知诸军,晏饮霜这才发现,飞龙营阵型
已退至一处天然岩洞洞口,那岩洞约莫有两人多高,内中广阔可纳数百人,乃是
方才他们在来的路上所经过的一处地方,当时千鎏影还特意下令停止前进,并到
洞中走了一圈,那时自己心中急切,倒也没想太多,现在联系起之前千鎏影种种
举动,方才明白,原来他早已为自己留好退路,所以当敌人伏兵出现之时,才会
下令全军后撤。
  晏饮霜回想之时,神眼阵已直竖入洞,进至一半,中阵弓弩手皆跳下小车往
里跑去,站定位置后严阵以待,而同车刀盾兵则推车站在原地排成两排。后续远
程部队各自从小车的间隙中有条不紊的穿过往洞内走去,毫无拥挤推搡,刀盾兵
则从洞墙两边的间隙中向洞外而去。待到队尾刀盾兵全数进入洞中,推车的兵士
便把小车横排成一线封住洞口,然后跳上车中将铁盾架于车弦之上,形成一道简
易的防御阵线,其余刀盾兵亦向前顶上,与车上刀盾兵连成一片——铁盾成排,
如龙卧于野,正是「卧龙」之阵!
  这石洞洞口四周尽是嶙峋坚石且并无其他出口,且洞中地面乃是一道斜坡,
弓弩手、标枪手进入之后,正好可以落差站位,便于射击,乃是一处极佳的防御
场所。但晏饮霜仍是担心不已,飞龙营出发时只带了五日口粮,如今已只够坚持
到明日中午,若洞外敌人围而不攻,只怕不出三日便会军心溃散,不攻自破,但
反观洞外,快活林之人已将洞口围的水泄不通,强行突围无异于自寻死路。
  「千将军退守洞中固然能集中兵力,倚险坚守,但对花千榭而言,亦可集中
兵力,一点突破,更可分兵袭扰,依靠兵力优势不断消磨我方精神与战力,眼下
形式对我们极为不利。」晏饮霜本就心急,却也无可奈何,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寒
凝渊与千鎏影,只见他神色如常,毫无压力,不禁奇道:「这二人为何如此自信?
莫非他们已有破敌之法?」
  正怀疑间,洞外快活林之人正从洞口两侧不断探头向洞内射箭袭扰,亦有不
少兵士举着临时砍伐树木制成的简易盾牌向洞中杀来,但因地形限制,人数与之
前在山上之时已无法相比。
  千鎏影唤过副将问道:「箭枝标枪还有多少?」那副将答道:「回将军,我
们这次准备的充足,现下每人仍有留有一百矢以上。」千鎏影点头道:「好,传
令下去,接下来几波攻击将会是佯攻,分出一半弓弩手与标枪手休息。」那副将
得令而去。
  果然不出千鎏影所料,来犯之敌刚遭遇一轮射击遍匆匆退去,接着又有另一
股敌人交替接近,同样未过两轮齐射便又退去。如此往复四五次,花千榭见飞龙
营射出箭矢之量远不及之前密集,忖道:「之前在山上所看,他们所余箭矢应还
有许多剩余,为何却不肯射出?莫非是看穿了我以佯攻消耗箭矢的计策?嗯…
…但现在下令强攻,战损必然更大,他们孤军一支,又无运输补给,想来粮草不
日便会耗尽,我可只围不攻,并派人日夜袭扰,待他阵脚自乱,便可兵不血刃,
取胜而回。」主意打定,花千榭传令部队留一半驻守在洞口,另一半原地修整,
给养自有人会从快活林送来,他完全不必担心。
  千鎏影亦在洞中观察快活林军动向,心中却盘算道:「这统领之人倒是有几
分见识,知晓人数数倍于我,倒也不急一口把我吃掉。嗯……不过这样反而对我
有利。」想到这里,千鎏影竟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将台上,对副将道:「传令
下去,最外盾兵每三个时辰一换,大家可以先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了,但洞口一
定要保证每时每刻都有又人警戒。」
  那副将得令而去,一旁副将道:「将军,这洞口狭小,若敌人用火攻……」
  千鎏影吊儿郎当的斜靠在将台上,转头玩味般看了那副将一眼,拍了拍手中
金弓,轻蔑道:「火攻?先问过我的龙耀飞弓吧。」
  主将看似心情颇佳,晏饮霜却是如坐针毡,她此次随行是为救人,本以为千
鎏影前几日急行军可以追上墨天痕步伐,如今遇伏不说,还被迫退守山洞,境遇
岌岌可危,偏偏自己却毫无办法,望着洞外那数不清的敌人,她不禁泄气的往地
上一坐,抚着染血的锦绣,暗自决心道:「如若真兵败在此,我便先假意投降,
随花千榭去快活林中,再伺机救出天痕!」
         * * * * * * * * * * * * * * * * *
  在阵阵女子淫糜的叫喊声中,墨天痕幽幽转醒,只觉后脑头痛欲裂。他努力
调息片刻,又甩了甩脑袋让自己略微清醒一些,却发现自己竟是绳索缠身,被绑
在一桩石柱之上动弹不得,而下半身的衣物早已不见踪影,肉棒卵袋悉数裸露在
外。
  「这帮贼人,是想辱我吗!」看见自己这般模样,墨天痕怒火上窜,顿时清
醒不少,想要运使内力挣开这绳索,却发觉自己阴脉中真气已所剩无多,若要回
复完全,恐怕还需数刻时间。这时,那魅人心魄的女子叫喊又接连传来,墨天痕
心神一震,陡然察觉不对,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竟是一座宽敞的宫殿,自己正伸
处大殿中心,正对着一道雕刻着赤裸神女的镀金木门,而在他四周摆满了刻有各
式春宫浮雕的石床,石床之上,正不少美貌女子赤体着性感美貌的胴体搔首弄姿,
毫无廉耻的与身上男子激情交媾!
  眼前场面之淫乱,是墨天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他虽偷窥过他人做爱,
自己也不再是处男之身,但数十人汇聚一堂群体交欢,其刺激仍给他身心带来莫
大冲击!然而他现下心悬薛梦颖与贺紫薰,生怕她们就在那群女子之中,心中忐
忑不安的认真扫过正在交欢的人群,却并未见到二女身影,这才稍有放心,低头
轻舒了口气。
  这一低头,墨天痕却见自己身下原本软垂的肉棒受满堂春意影响,不知不觉
中竟已抬头起立!
  这时,墨天痕耳边传来一道妖娆女声:「哟,这就硬了?看来我的『小英雄』
也是个性情中人。」
  墨天痕被这骚浪的声调激的一个激灵,转头望去,却是玉兰姬。她此刻已换
上一身薄而透明的鹅黄轻纱,内中一丝不挂,曼妙丰满的胴体若隐若现,两颗微
黑的乳首正高高挺立,眼中媚波横流,正盯着墨天痕胯下贲起的阳物。
  墨天痕被她盯的发毛,怒问道:「你想对我做什么?紫薰与梦颖呢!你们把
她们怎样了!」
  玉兰姬嫣然笑道:「何必着急,我把你绑于此处,便是想邀你共赴人间极乐
——」她语调一变,美目忽闪,对墨天痕媚声道:「你知道吗?这极乐,视、听、
触结合一处,才能把身心打开,体会到常人所不能尝的美妙滋味!不信,你看
……」说罢,她竟俯下身去,用红唇含住墨天痕挺立的肉棒,贪婪吮吸起来。墨
天痕虽经人事,却不曾受人口舌侍奉过,只觉玉兰姬小嘴湿滑紧凑,吸力不凡,
虽与贺紫薰的花径触感有所不同,却也舒适非常,但他亦心思洞明,知晓此情此
景,绝不允他安然享乐!于是疾言厉色道:「你想做什么?用美色使我屈服吗?
做梦!」
  玉兰姬停下口舌,纤指却不离墨天痕肉棒,一手套弄抚摸茎身,一手按弄龟
头马眼,仰头妩媚道:「别急,只管享受触感,不过千万别闭上眼睛,因为——」
  话音未落,那两扇雕刻赤裸神女的木门翛然打开,一副惊人画面瞬间映入墨
天痕眼帘,让他瞳孔骤缩!
  大开的门后,一丝不挂的贺紫薰被粗绳五花大绑,被玉千机牵着向殿中走来,
她温婉柔和的俏脸上满是屈辱神色,胸前一对美乳被勒的鼓胀挺立,显得更为豪
硕诱人,引的殿中正在埋头交媾的男子们纷纷抬头投来贪婪而淫邪的目光欣赏起
她高挑纤细,火辣非常的完美玉体,不时发出阵阵赞叹,而他们身下的女子因为
抽插骤停而纷纷抱怨起来,令原本就不甚安静的大殿中又多了几分躁动。
  「紫薰!」乍见恋人竟被这般对待,墨天痕怒火急涌,野蛮的挣扎起来,阴
脉真元却难以致用,未能挣开绳索分毫。
  贺紫薰听这一声悲愤喊叫,也注意到了被绑在场中,正「享受」玉兰姬口舌
侍奉的墨天痕,顿时羞的撇过脸去,无颜再见他。而玉千机见此情景得意一笑,
顿时牵动先前脸上被贺紫薰抽肿的伤痕,不禁又咧了咧嘴,这才用力拉扯几下捆
绑着贺紫薰的粗绳,强拉着她向墨天痕走来。
  就在这时,贺紫薰身后,一道熟悉的脆音,带着颤抖与疑问响起:「天痕哥
哥?是天痕哥哥吗?」
  墨天痕一听,神情顿时一滞,这声音的主人曾与他朝夕相处,生死相依,对
他用情至深,不离不弃,他又如何会忘!
  「梦……」不敢置信的叫喊尚未出口,墨天痕便见那金门之后,一名留着三
撇黑白相间山羊胡的猥琐老者,正牵着一位娇小可爱的绝美少女跨入殿中,那少
女梳着一头齐刘海配双平髻,一张圆圆小脸净白水嫩,甜美可人,双颊若淡桃半
开,珍珠般的黑眸清澈见底,流盼似水,却带着惶恐与不安,不是梦颖,又会是
谁?
  二人朝思暮想,相互牵挂,不想竟在此地此景相遇,墨天痕见梦颖身上衣物
完好,不禁关切叫道:「梦颖!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梦颖怯怯的看了药王一眼,对摇了摇头,却未曾说话。墨天痕急怒道:「你
们有本事不要对两个女子动粗!够胆冲我来!」
  药王与玉千机却是恍若未闻,缓步将二女带至墨天痕面前两张空着的石床前。
玉千机率先有所动作,狠狠扯过捆绑贺紫薰的粗绳,将她粗暴的按在石床之上,
然后一手扯过那粗绳,迫的贺紫薰仰头面对墨天痕,另一手直插入女捕高耸的臀
缝之间,糙指在她的一线洞天出来回抚拭,带着报复般的快感狠声道:「你方才
抽我那鞭挺狠啊!从小到大,除了我父亲,没人敢打我的脸!」说着面目一狞,
竟将中指突然捅入贺紫薰仍然干涩的蜜穴之中,疼的她顿时眉头紧锁,泪花溅溢,
口中却不屈道:「哼!你也只不过是个只会欺负女人的窝囊废罢了!」
  「还敢嘴硬!」玉千机想到贺紫薰那一鞭,就觉一口恶气难平,忙不迭脱下
裤子,露出狰狞硬挺的肉棒,按住正竭力扭动挣扎的贺紫薰那丰腴挺翘的双股狠
声道:「你给我一鞭,我就还你一万棒!」
  「你住手!」「千儿,住手。」
  突然两道声音响起,前者乃是急怒攻心的墨天痕狂吼而出,后者却是慢条斯
理,威严自发,竟是快活林主玉天一缓缓走来!
  玉千机不敢违逆父亲,只得不甘的剜了墨天痕一眼,从贺紫薰身后退开。玉
兰姬见父亲前来,也舍了墨天痕的肉棒,依偎到他身边。
  玉天一怜爱的对女儿道:「你只管享乐你的便是,过来干嘛?」玉兰姬一听,
高兴的在玉天一颊上印下一吻,便又回到墨天痕胯下抓起肉棒津津有味的品咂起
来。
  墨天痕此刻却全无享受心情,眼中怒火狂喷,盯住玉天一一字一顿道:「你
们究竟想做什么!」
  玉天一低头微微一笑,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缓缓道:「方才花护法,也就
是你的老熟人花千榭传来消息,从西都奉命前来围剿我的龙皇飞将所部三百人已
被我快活林三千兵勇逼入一处绝洞之中,你的朋友寒凝渊与晏饮霜也在其中。」
  墨天痕只觉心脏都快停止跳动,难道不止梦颖与紫薰,连晏师姐正身陷危境
吗!
  玉天一微笑的看着他,似是很满意他现在的神情,随后转身搂住梦颖香肩,
柔声道:「小妹妹,你准备好了吗?」
  这时,却见药王脸上竟闪过一丝不自在,支吾道:「天主……我们说好的。」
  玉天一抬头冲药王笑道:「那是自然,药王慢用,本天主更喜欢长开的女人。」
随后走到玉千机旁边,满意的望着贺紫薰完美而娇媚的胴体,对玉千机道:「稍
安勿躁,是你的跑不掉。」玉千机连声称是,眼神却在贺紫薰娇躯上流连忘返。
  而药王见玉天一走开,长舒了一口气,对梦应道:「我说过,会带你见他,
现在信了吧?」
  梦颖眼中已是眼泪汪汪,倔强道:「可你却把他绑着,还……还对他做…
…做那种事……」
  药王怜爱的抚去梦颖眼中的泪水,盯着她的可爱圆脸片刻,突然神情一转,
恶声道:「脱了衣服躺上去吧。」
  梦颖惊道:「为什么要脱衣服!」联想到身边正在发生之事,她顿时明白了
几分,脑袋连连摇晃道:「不成不成,我绝不要做那种事!」
  一旁墨天痕也怒道:「老不修!她都已经够做你孙女!你想对她做什么!」
  药王也不理墨天痕,盯着梦颖惊怕又胆怯的容颜,神情如痴一般喃喃道:
「不,她不是我孙女……她是紫嫣……」陌生之名一出口,药王神色陡变,大叫
道:「她是我的紫嫣!」随后语气坚决的对已被吓坏的梦颖道:「快!脱了衣服
躺上去!不然我就让你的天痕哥哥死在你面前!我的手段,应该不用再向你展示
了吧!」
  这是最后的威胁,也是对这天真少女来说最有用的威胁,梦颖听罢,顿时惊
住,转头看向正在嘶吼咆哮的墨天痕,她知道他正为自己怒吼,关心着自己的安
危,但此刻她脑中已是一片混乱,他说什么已听不大清,唯一知道的是,如若自
己不按这老头的要求去做,这个她自小便深爱的男子便不会有活路!
  「天痕哥哥,对不起……」少女无奈而无力的低语,却清晰的传入墨天痕耳
中,令他顿时怔住,接着,他便眼睁睁的看着梦颖一件一件,慢慢褪去身上的衣
衫!渐渐的,少女白净挺弹的娇嫩雪乳、匀称纤细的娇窄腰身、挺翘紧致的蜜桃
粉臀、笔直修长的白嫩玉腿逐一呈现,墨天痕只觉心如刀割,而药王却兴奋非常,
早已先少女一步,裸露出丝毫不似老人的精壮身躯,迫不及待的对她道:「请吧。」
  梦颖初次裸露身躯便是在多人面前,心中羞愤难当,藕臂遮住三点要害,转
头深深的忘了墨天痕一眼,在男儿紧张而关切的注视下,一步一步颤抖着走到那
冰凉的石床之前,又深深喘息数次,忍不住再度转头看向墨天痕。
  这一眼,满带决绝,却又有些许快慰。墨天痕清楚的看见少女脸上划过的泪
痕,发疯似的挣扎嘶吼起来,却难以阻止心爱少女缓缓躺上那张石床!
  「把手拿开!」药王冷冰冰对对含羞带怨的少女命令着。梦颖秀眉哀婉凄楚,
带着哽咽之声,缓缓的将遮挡私处的玉手拿开,那雪峰山顶两粒小小的粉红与两
腿尽处那一片动人心魄的芳草园便毫无保留的展现在老淫贼眼前!
  耳边是墨天痕已然嘶哑的吼叫,背后是石床冰冷坚硬的触感,下身秘处却传
来一阵火烫的熨帖,梦颖只觉自己的两腿被粗暴的掰开,随后便是花径中一阵仿
若被撕裂的剧痛,痛的她瑶鼻通红,晶泪横流!而这时,他听到了两名男子的声
音,一者苍老,却倍感舒爽,仿佛数十年心愿一朝得偿,一者年轻,却已嘶哑,
仿佛珍藏数十年的宝贝被人一朝打碎!
  「我们也开动吧。」一旁玉天一冷冷的丢出一句,却令玉千机浑身火热,只
见他迫不及待的将贺紫薰翻过身来,掰开她修长挺直的美腿,豪不理会她仿若刀
锋般的凌厉眼神与不断晃扭的竭力挣扎,硬挺的肉棒找准那桃源入口,向其中狠
狠进发,一杆触底!
  (第十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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